“屈俭?念啊!”耳旁传来宋广帝不耐烦的催促。
诶诶!屈俭慌神开口:“昔……”
他太过慌张,声音竟是哑住了。他费力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昔有岳氏征山河,壮志未酬折风波。今有百家江湖姓,幽幽冤骨埋北疆……”
宋广帝一听,眼神冷了下来。但他并未说话,抿嘴继续听着。
“百家将魂化忠鬼,隐姓埋名是为沈。辰渊宅里沉冤路,山水遥遥何时复?”
“……卑民,乃辰渊宅小人,痛心于乌云遮青天,浓雾蔽圣眼,以至叛逆之徒登堂入室,忠义之士鸣冤无路。”
“……侯氏,为官贪婪,为将残暴。二十二年前,侯父贪他人之功,承袭国将爵位。二十二年后,侯子污蔑他人之过,屠杀……”
“胡言!!”屈俭话未读完,被侯子钧大声打断。
殿中众人皆拿眼看过去,但见侯子钧一张脸被激得涨红,脖颈青筋暴起,瞳孔外凸,直愣愣地冲屈俭大吼。
“侯将军!”马高良忙出声阻止:“朝堂之内,莫要喧哗!”
秦笠亦是严肃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莫要莽撞冲动。
侯子钧轻哼一声,暗中不满:“宰相大人自然冷静,毕竟这篇文章全篇只针对了我侯子钧一人,却未提及秦大人一字。”
“侯子钧,你什么意思?”宋烨在一旁听出他话中讽刺,上前质问。
侯子钧心中早憋了无数怒气,今日若不是朝堂之上,在陛下面前,他的戾气和怨怒早奔泻而出。
连日来,他将这篇文章来回翻看了数十次。这文章从头到尾,只将威甲军一案和相国寺一案尽数归结于他侯家,而那背后最大的筹谋者和获利者,秦笠,却被撇清得无影无踪。
他甚至曾有几次不禁怀疑,这文章不是沈山水的余孽所写,而是他秦笠和宋烨派人借此对付自己所撰。
“够了!”高殿之上,宋广帝闻得底下一片嗡嗡喧哗,出声喝止。
底下暗潮涌动,宋广帝却听得索然乏味。
但听屈俭念诵文章,总比听那些繁琐的政事来得轻松,于是他抬手示意屈俭继续。
屈俭连声点头,视线飞快瞟了眼殿中众人,又重新落回手中文章,鼓足勇气继续念道:
“官凭字迹断案,判沈通辽卖国。殊不知,沈氏飞白,亦可模仿。此篇千字,皆为仿迹……通辽信中三字仿迹,便可诛杀辰渊宅一府之人;判案桌上百千申状,又有多少朝野冤情生死难诉……”
“陛下。”一旁的姚望舟听到此,连忙上前:“当初侯将军等人凭一封通辽信上三字飞白体的签名,便草率嫁祸沈山水罪行。需知这字迹本就可模仿,沈山水相国寺通辽一役……”
“姚大人,朝堂之上公然为逆贼说话,你究竟是何立场?”秦笠双手揣袖,眯着眼,阴森森地盯着他。
姚望舟还欲再辩,却听龙座上之人虚弱地咳了数声。
“陛下!”一旁的马高良见宋广帝不适,连忙趁机上前柔声询问:“您龙体欠佳,经不住这般久坐,要不老奴送您回寝殿休息吧。”
嗯。宋广帝无趣地点了点头。
眼看陛下借身体之故要退朝,姚望舟也不好多加阻止,只能立在原地,憋住了一腔的倾诉之欲无处发泄。
对于宋广帝来说,威甲军是叛军,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替威甲军翻案,便是打他宋广帝的脸。此事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至于那沈山水相国寺通辽之案,是事实亦或者蒙冤,在他眼里也皆不过蚊蝇之事。
他抬起疲惫的眼皮扫了眼堂下,淡道:“无事便退朝吧。”
秦笠和马高良对视一眼,正暗中得意,忽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旁侧的屈俭弱弱问:“陛下,这文章……还没读完。”
宋广帝抬给马高良的手臂顿了顿,蹙眉道:“朕乏了。”
“陛下。”屈俭惴惴不安,有些犹豫:“这下面一段,您不妨再……再听听?”
“屈俭!”马高良抬高声调,尖锐地止住他:“你是念诵上瘾了么?连陛下的龙体也不顾了?”
屈俭慌忙跪下,连声谢罪。
他这一出,倒真把宋广帝的兴趣提上来了。他手臂推开了马高良,身子重新落回龙椅。
“读来听听。”
屈俭忙诶了一声,对着那文章继续读起来。
在场众人皆知后面那段写的什么,各自面色迥异,精彩纷呈。只见侯子钧和秦笠等人脸色已是铁青,眼神似要杀了屈俭一般直直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