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沈山水将文相逢悄然拉至身后,眼神却和对面的荆天默然对视着。
“公子?”
“你不是还没给府中药房添补药材么?让王掌柜带你去前屋药铺里拿药吧。”沈山水柔和道。
门口站着的王掌柜一听,笑回他:“沈员外,老夫前屋药铺里的药材都是对外零售的,数量不多。老夫的药材都在后院这草屋隔壁”
他话未说完,忽见沈山水侧过脸来,对他笑道:“那便少拿点。”
王掌柜原本欢欢喜喜的,乍一对上沈员外这笑脸,心里蓦地颤了颤。
沈员外这皮笑肉不笑的,眸中似乎还夹杂着些狠厉之意。
王掌柜被他这一眼看得寒毛立起,正微愣着,却见文相逢已是松开了沈山水的手,提起自己的药篓迅速踏出门外,对他柔声道:“烦请掌柜带我去拿药材吧。”
诶诶。王掌柜机械地应着,跟着文相逢快步走开了。
绕到方才二人本要进的那间药库门口,王掌柜犹豫片刻,对文相逢悄声道:“文姑娘,你是要去前铺拿,还是随老夫进这药库拿?”
“去前铺吧,劳烦掌柜了。”
王掌柜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文相逢客客气气地这般说了,也便只能带着她离开了后院,进了前铺子里。
王掌柜踏进铺子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文相逢悄声问:“姑娘,你家沈员外和那来历不明的小子认识?”
文相逢想了想,她似是悟出了些事情,但也只摇头:“我也不清楚。”
王掌柜不问了。他拉开墙柜上的几个抽屉,指着里面的药材:“老夫铺子里的药材就这么多,你看着拿吧。”说着自己去一旁桌案上对账本去了。
文相逢谢过王掌柜后,颤了颤睫毛,果真去认真挑拣起药材来。
草屋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沈山水收了方才的笑意,半踱着步,沉声道:“沈某听闻昨夜宰相府里闹刺客,那刺客被其府中护卫围追堵截,身中数道刀剑之伤,却依旧奇迹般地逃了出去。”
他话毕,看向草堆上的人。后者垂着眸,默然不语。
“巧合的是,沈某的辰渊宅在前夜也遇到一刺客。那刺客身手非凡,执一把重刀,我府中那些老幼病残差点就死在了他的刀下。想必这两夜里,我二府中进的乃是同一个刺客。”
荆天坐在草堆里一动不动。
沈山水也不急,他继续道:“不知这刺客昨夜去宰相府,是当真要去刺杀那宰辅大人的,还是另商他事,后因利益不均才闹出的事情?”
他的语气里带着冷意,眸子闪烁数下,泛出几道萧寒之光。
凛冽的气势弥漫在草屋,眨眼之间,已是杀气毕现。
荆天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前夜辰渊宅之事,我只告知过一个人。宰相府的内知。”
沈山水肃冷地盯着他,又听他道:“那老内知,昨夜也死了。”
“你杀的?”沈山水问,他暗自松了口气,浑身杀意却不减。
“算是吧。”荆天道:“他不信我,下毒要将我灭口,在被我挟持时挣扎跌落山坑,摔死了。而后,我去宰相府寻秦笠要解药”
后面的事,人尽皆知了。荆天颤了颤睫毛,依旧保持着默然的神情,对他道:“我只当从未进过你府宅。”
沈山水垂眸不语。
“你不信,杀了我便是。”荆天淡道。
从来没有人信过他。不信他的人都想杀他灭口。
以前他能逃能反杀,如今他身负重伤,挪动一步皆是困难,纵使一个小孩也能轻易将他杀死。
他不再奢求逃跑,只望了眼手中那柄破天刀:“烦请将它与我共埋。”
他见对面之人背着手缓缓走近自己,于是合起眸来,静待着死亡。
然而却听沈山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道:“若我邀你进府,你可愿意?”
荆天一怔,启眸重新看向沈山水。
他身上的杀气不知何时早已尽数掩去,一双深眸俯看着他,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旦见他轻叹一声,摇头道:“沈某确实不怎么信你。所以不敢放你自由。而你得罪了宰辅大人,想必在这京城也不好找安身之所。若你能在沈某手下做事,也能寻个庇护之地。此事对你我二人皆有好处。”
荆天有些惊诧,看向沈山水的眼神中多了几丝不解。
他没有趁人之危将自己斩草除根,已算是个君子。
但据外界的传闻,和他前夜探得辰渊宅暗藏的秘密来看,沈山水其人,和“君子”二字可谓沾不上任何边。
然而荆天并不想矫情地探究他对自己的这番邀请中存有多少真诚,又暗藏着多少利用。
他放过自己一马,已是自己的幸运。
被谁利用,不是利用?
何况荆天犹豫一瞬,静静看着沈山水,道:“可有工钱?”
替我辰渊宅做事,自然少不了工钱。沈山水笑道。
荆天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