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底下那名青雉的侍卫,是杀害她公爹侯冠林的凶手。
毁她侯府基业的,也少不了这位商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看着文相逢这身粗布灰衣,徒然觉得可恶,和她背后那辆刻意低调的马车一样,让人扎眼。
汴京城谁人不知,这沈员外高调浮华,尽爱风头。
如今他却悄坐在一辆破败的马车里,刻意的低调,刻意的不想让她侯家人产生强烈的对比。
如此的刻意,愈发地显得虚伪。
她看着面前的文相逢,后者蹙着细眉,眸中含着不舍和为难。
一股莫名的厌恶油然升起。
她将怀中那袋沉甸甸的银子掷在地上,包裹的灰布滚在泥土里,发出闷闷的嘭声。
后面的马车也随即颤了颤,里面仿佛产生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文相逢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包裹,一言不发,缓缓走过去蹲下,将那袋银子捡起。
“文相逢。”雀杏迎着风,肃冷道:“须知你也是从侯府出来的。”
“当初子钧将你送给那沈山水,我还替你不值。你执意要去到他身边报恩,我只觉你年小单纯不知事。”
“不想……”雀杏呵呵道:“你的眼光,倒比我长远。攀上沈山水,原就是你这种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子钧当初如此说你,我还傻傻为你辩驳。”
“我是……看错了你。”雀杏盯着她,眼神里仿若藏着利刃。
文相逢将目光从远处初露的朝阳中移回来,凝视着雀杏,道:“雀……杏,你情绪不稳,我不与你争辩。”
她欲将那银子再塞给雀杏,后者甩袖拒绝。
文相逢不再执着,她掩住微颤抖的手,凝视雀杏道:“饶州一案,死伤无辜百姓者不下五十人。那群盗匪专挑贫苦的老弱下手,杀人不见血,断喉不眨眼。”
“幕后之人,就是侯老将军和……”
“够了!”雀杏出手推开她一肩,暗喝道:“文相逢,你今日前来送行,只是为了谴责我侯家是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文相逢认真看她,痛惜道:“侯衙内,并非良配。”
雀杏呵地一声,瞥了眼她身后的那辆马车,嗤笑道:“那沈山水,是你的良配?”
那边,朝阳已出山头。只听一声令下,马蹄踏声阵阵。
有士兵呼赶的喝声传来,罪奴队列开始挪动前行。
“文相逢。”雀杏最后道:“侯家与沈家,今后势不两立。我雀杏与你,只当从未相识。”
她决绝丢下这句话,愤然转身,挪着叮当的脚链,一步一步,倔强地踏上行程。
文相逢立在人群后面,掩住悲痛情绪,偷偷将那袋银子交给了路过的张将军,嘱咐他好好照顾雀杏。
那张将军认出她是沈山水的女使,迅速将银子收了,咧嘴笑道:“姑娘放心,沈员外早就安排好了。”
说着,他脚靴蹬了下马肚,哒哒跑向前去。边跑边伸长脖子,粗着嗓子对着前方喊道:“都精神点,拖拖拉拉要走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