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课铃声响起,靳树禾将压在胳膊底下,垫着他睡觉的英语课本合上,收进书桌里。
前面传来个声音:“靳树禾,你今天还不去食堂吃饭啊?”
抬起头,前座齐刘海的女孩儿正扒着凳子转过身,压低声音问他。
靳树禾看得出来,她的刘海比上个礼拜短了点,应该是周末修剪过了。
“嗯。”
随口应了一声,靳树禾合上笔帽,课上打瞌睡时没注意,笔尖儿抵在袖子上,洇出一块黑色的污渍。
“你……”
还没等女孩子说完话,靳树禾肩膀上就被一只手搭住:“不说今儿去校外买东西吗?快点儿,一会儿该人多了!”那手的主人“叭叭”地打断了女孩子的话。
“走了走了!”
那敞着校服拉链,里面穿着件圆领白t的男孩,一把将靳树禾从坐上掳起来。
“唉,靳树禾——”
前座的女孩想叫没叫住。
“她一天怎么总是没话找话啊!”出了教室,温北“啧”了一声。
他和靳树禾上过同一所小学,那个时候……靳树禾的妈妈还活着。
那个时候他的年纪也小,只记得有一天,和他玩的不错的靳树禾,突然不来上学了。
本以为他是生病了,但好几天他都没有来,他忍不住去问班主任时,班主任对他说,靳树禾搬家了,以后可能就不在这边上学了。
小孩子没几天就有新的玩伴,对从前的事情也没那么记得了。
什么时候又想起靳树禾的,是在他上初中之后,父母说话也不太背着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了,他才从父母口中知道,当年靳树禾家里发生了什么。
“挺可怜的那孩子……听说那个时候他自己总往警察局跑,真吓人啊……那个时候,我都不让你晚上天黑在在外面玩儿,你还总不乐意,你忘了啊?”他妈在饭桌上随口道。
当时温北很惊讶,但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再见到靳树禾,就在高中入学的时候,在自己班级的名册上,看见靳树禾的名字。
他上的是一所拿钱就能入学的私立高中,中考总分七百五十分,这破学校三百分就能入学。
给的钱到位了,分数再少点也无所谓。
他是学习不好,往后准备走体育生的路子,可他记得,小时候靳树禾的成绩非常好,当时省里面的奥数比赛,他一个三年级的在普遍是五六年级的学生中,拿了省里二等奖。
怎么现在和自己上了一所学校?
后来他才知道,这破学校知道自己招得都是什么学生,为了维持高考的升学率,不至于考上一本二本的人数剃光头,想了个主意。
只要中考过七百分的,愿意来他们学校的,三年的学费,住宿费等等一切费用全免不说,还每个月补助二百块钱的伙食费。
于是一些志愿报的高但是中考失利的高分学生,有的会选择这个学校。
他们这一届,一共招到了三十个这样的特优生。
他很快便和靳树禾重新熟悉起来,可靳树禾和当年完全不同了,但温北大大咧咧地没在意,那么大的事儿,放谁身上谁能不变啊?
他还拿靳树禾当哥们处着。
靳树禾穷这件事儿,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们那个年轻的,刚毕业参与工作,一腔热情的班主任,了解情况后,甚至想过号召学校的学生给靳树禾捐款。
那是温北第一次看靳树禾面红耳赤到几近滴血的程度,他站在办公室里,生硬地道:“老师,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温北在办公室门缝里偷看,心里给靳树禾打抱不平:谁愿意别人知道自己吃不起饭啊!他觉得自己很能理解靳树禾的感觉……
但纸包不住火,靳树禾身上曾经发生的事情,还是被人知道了。
高中的年纪,懵懂而躁动,隔壁班一男一女被德育处抓到,在操场角落单独说话,都能让人津津乐道,更别说靳树禾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总有人明里暗里偷看着靳树禾,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有人背着靳树禾,拿他的穷困开玩笑,被温北听到了,刚打完球的男孩子,一身热汗,大骂了一句:“我艹你大爷!”就冲上去对着人后背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