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去的,我再多在您身边待待,等您嫌我聒噪烦人了,我就再出去玩儿,等您想我了,我就又回来了!”陆梨阮油嘴滑舌。
“就你能摸清哀家的心思!”太皇太妃被她逗笑了,眼角眉梢皱起一道道的纹路,慈爱极了。
“去吧,趁着哀家身子还算是硬朗,等哀家快不行了,你就得在宫里面天天伺候哀家了,哀家可不是那舍不得麻烦孩子的长辈,哀家这辈子得圆圆满满的,等到最后了,你们都得陪在哀家的身边……”
太皇太妃娘娘睿智而通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委屈自己,她总是审时度势地让自己过得最好,这也是陆梨阮很佩服的。
“您要是这么舍不得我,不如同我一起游玩如何?”陆梨阮听她说的,弄得自己有点伤感,急忙故意耍宝道。
果然太皇太妃用力“啪”一下拍在她的手背上:“你可真是想把哀家的老骨头全拆下来玩儿!”
“走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多好啊……”太皇太妃娘娘似在感慨又似在叹息。
陆梨阮回府时,见嵇书悯正摆弄着一张薄薄的纸,那纸被随意揉搓,皱巴巴的。
“什么啊?”
陆梨阮拿过来,发现那是太后的亲笔信,从国寺中写来的。
说是想见嵇书悯一面。
“你要去吗?”陆梨阮的话音刚落,就见嵇书悯挑挑眉。
当然不去。
太后这信里把自己写得可怜极了,说自己命不久矣,想再见嵇书悯一次,全了他们此生的母子情意。
见陆梨阮看完,嵇书悯拈起那薄薄的纸,用蜡烛燎了一角,火舌迅速将整张纸吞下,只余簌簌的灰墨飘散。
合安侯府高夫人的生辰很快到了,过年时没回来的几兄妹也赶了回来。
那日合安侯喝的有点醉了,颇为冒犯地轻拍了下嵇书悯的肩:“三殿下,小女还要您多照顾了……家中这些个孩子,一个个的心野着呢,同老夫这老头子半点也不像……”
“老夫和夫人就守着这宅院,守着家里,等他们来来走走,行路在外,小女天真不知事,您护着她些。”
“侯爷放心,我自珍重梨阮。”嵇书悯同他对饮一小盅,得了陆梨阮一记瞧。
入了夏后,陆婉芸成婚了,嫁娶和睦,成两姓之好。
待到最热的时候过去,陆梨阮和嵇书悯总算是能收拾行囊,起身远行了。
“殿下……娘,娘娘,奴,奴才们定,定会守,守好宅子的!”
小喜子的背打直了些,领着人站在府门口恭送。
清禾已经被陆梨阮送进了宫中,如今已经上手了宫中事宜,等着秋后的女官校考了。
树上的蝉扯嗓子叫着,透过轻薄的纱幔,碎金般的光洒进马车里,轱辘“碌碌”地朝前行着,经过城门卡哨后,行人马蹄扬起的尘土味愈发清晰了。
那是远行的味道。
一旁懒洋洋靠着的嵇书悯察觉到陆梨阮的心绪浮动,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光线下浅得如剔透的琥珀色,半分阴霾也没有。
“我与梨阮竟真的走到如此……”他喃喃道。
“多好啊……”陆梨阮听到他的话,思绪中的种种似要从胸腔中满涨出来,又感慨万千,却又觉得平静。
“嗯,太好了。”
——
大齐王朝,永丰二十八年腊月,永丰帝崩。
次年帝长子勤继位,年号安清。
帝次子翎谋逆,逐放封地,永不得回京。
帝七子烈封烈亲王,赐府邸,封其母为贵太妃。
年逾六旬,可出宫荣养,宫中有子者,皆可如此。
太妃封太皇太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
太后启程国寺,为国为民清修祈福。
帝三子悯封悯亲王,携王妃出京云游,归期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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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三年,太后于国寺薨,未回宫葬于皇陵,众臣非议,言官甚当朝面斥帝之不孝。
帝默然未改,亦未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