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冠压在头顶，沉甸甸的，沈念倾盯着镜子看了几秒，开口道：“说吧，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霍时谦温柔到近似蛊惑，“要你这个人，也给吗？”
沈念倾勾起一抹近似嘲讽的笑，“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值钱。”
镜中的二人四目相对，没有急躁，只有漠然的冷静。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两个月前，甚至更久。
她毕业刚接管公司时，霍时谦从辰安海外分部回来，辰安的主营从来不在珠宝，霍家当年靠房产起家，到了霍时谦手里更是全手抓，可对方就像杠上开花，直逼墙角。
他抢她项目，她就搅他客户，又过三年，终于在珠宝业平分秋色。
霍时谦说过，和她一起竞争能加快辰安旗下珠宝业的赚钱速度，因为和辰安打擂台，沈念倾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今天没盘发，皇冠顶不住有些歪了，刚要取下，另一只手已经靠近，修长的指节划过，微微扶正，霍时谦站在她身后，“一个身份而已，沈家千金的名号怎么比的上乔希这个名字。”
沈念倾眼皮一掀，“你查我？”
“签名。”他随意从书架上抽下一本杂志，其中硕大的内页上写着乔希的简介和亲笔祝福，“去年一起竞标海瑞斯彩宝看过你的笔迹。”
沈念倾憋着气，人在屋檐下，不好发作。
霍时谦：“倾倾，嘴巴能骗人，笔迹最真诚。”
被浸泡在商场这么久，沈念倾也不是完全吃素，伤心过了，痛完了，沈家能丢的底牌在她看来也扔的八九不离十，霍时谦常年被头条称为最年轻的企业家，她则是小荷初露的女总监，合着两大奸商聚首，一整天伤春悲秋有什么意思。
脱了皇冠，沈念倾放在手心里端详，“你想不想要沈氏？”
霍时谦在她对面坐下，笑的格外云淡风轻，“听这意思，准备倒戈？”
沈念倾面无表情道：“算投诚，不过不是没条件，沈氏到手后，我要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她只要属于妈妈的那部分就好，当年沈氏上市，张雪月的股权被不断稀释，这些年公司的发展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她不贪心。
霍时谦：“辰安对沈氏其实没什么兴趣，帮你打天下可以，但我要乔希名下设计十年版权。”
沈念倾深吸一口气，合着准备让自己打长工？
十年版权，意味着未来辰安可以用她画的任何东西进行制作或者周边开发，哪怕在下水道盖上随便描两笔，霍时谦都能打着她名号进行联名出新品。
沈念倾咬牙点头，“行。”
“合同明天送到你房间，过几天陪我去一趟陈老的金婚酒会。”
三天转眼即逝，沈念倾吃喝不愁，腿还抹上了霍家不知道哪辈列祖列宗传下来的跌打药，除了青紫没褪，脚已经不疼了，没事还能挥两杆高尔夫球。
霍时谦让人送礼服过来，一水的春季高定，长摆礼服刚到脚踝，完美的遮住伤痕。
林正戴着老花镜，“少奶奶，少爷说了，您要是不喜欢让人再送。”
沈念倾喉咙一呛，差点表演口腔喷泉，林正是老宅那边的人，在霍家的地位仅次霍奶奶，去年十月，她和霍时谦同时在路上飙车‘不小心’追尾，后续保险交接都是他操办的。
沈念倾抿了抿唇，觉得有必要纠正道：“林叔，我不是你们家少奶奶。”
林正微微一笑，“少爷说现在大家是合作伙伴，怕您觉得寄人篱下不舒服，不想下面的人见风使舵给您找不痛快，就按自家人的称呼叫，也给佣人们多几分敬畏。”
外面都快传疯了她的身世，再加上许冉冉进入沈氏，人总是习惯拜高踩低，霍时谦这种奸商头子，别人走一步，他能提前走五步，原理挑不出错。
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件白色刺绣长裙，她快速换好衣服下楼。
快到门口，天空下起小雨。
沈念倾寻思着拎起裙摆跑两步的方法能不能行，不远处车灯倏然亮起，紧接着后座门被打开，一抹颀长的身影逆着光撑伞走来。
霍时谦在她面前停下，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看够了没？”
沈念倾蹙眉，谁看他了，明明是雨大伞小，她怕遮不住人。
想到等会要见的那些人，沈念倾有点发燥，“走不走？再晚点去承包剩饭剩菜吗？”
陈老夫妇是老一辈设计师，当年留过洋，参加过新社会建设，中年自己创办设计品牌名扬国内海外，老年退休后又被返聘为设计学院教授，几十年来形影不离，伉俪情深。
珠宝业最喜欢的一句话用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过分：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夫妇俩情比金坚，今天来的宾客为了讨巧，都是成双成对。
宴会厅软座上，许冉冉身穿香槟色短裙，长发盘在头顶，即使妆容姣好也难掩面色苍白，“阿泽，姐姐找到了吗？”
周君泽冷嗤一声：“还没，她最好有自知之明滚出江城，别逼我动手。”
“都是我不好，姐姐才生气不回家，”许冉冉挽着他手臂，小声哀求，“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张阿姨刚去世，姐姐只有爸爸了，她不回家能去哪呢？”
周君泽无奈的抬手，指尖抚过她眼角湿润，最后停在唇上不住摩挲，“你的善解人意她未必领情。”
许冉冉破涕为笑，“可她是我姐姐啊，爸爸既然养育一场，我们就该是姐妹。”
两米不到的同侧楼上，侍应生端着托盘路过，霍时谦拿了两杯香槟，一杯塞进旁边人手里，“沉住气，别等会他们没点火，你已经自燃了。”
沈念倾脸色铁青，指节蜷曲泛白，她真是一进门就站了个好位置，不仅见到了碍眼的人，连说的话都一字不落全听进去。
沈念倾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迈步朝他靠近，“手伸出来，今晚借我用用。”
霍时谦故作不懂，“想怎么用？”
沈念倾不动声色，纤细的手挽上他臂弯往楼下走，“当个便宜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