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标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的每一个细节。
助理把打印好的一叠材料送进师律师的办公室,师律师叮嘱她可以先下班回去了,顺便带上门。
拿着沉甸甸的一摞文件,师律师对站在窗前的李子标说道:“材料我都看过了,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得多。”
李子标回过头,师律师说道:“孙川笠死于心肌梗死,推测体内乙醛堆积是主要诱因,但和秦原相关的证据都不够直接。也就是说——”
李子标说:“只要秦原不承认,其实没有办法定罪。”
师律师说:“话虽如此,以我多年的经验,一个人一旦决定自首或者认罪,往往是逃不开内心的拷问,希望以此换取心灵的解脱,一旦决定几乎不会反悔。而且我也不能见到秦原直接告诉她,别认罪就好。”
李子标陷入沉默,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最执拗,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师律师低头喝了一口茶,蓦然抬头看到李子标的背影,内心猝不及防地微微震动。
认识这么久以来,深知李子标性格孤僻不喜和人交际,而此刻他独立于天地间,窗外夜色深沉,让人顿生苍凉之感,如广袤大漠间的末路英雄,那份孤独那么惊心动魄。
黑暗中,李子标回眸,他一双眸子格外闪亮,微微闪着寒光,像一匹狼。
他缓缓开口:“师律,你这么跟她说,按照我教你的,她会明白的。”
这时,一只手搭在李子标的肩膀上,他回过神来,眼前是明晃晃的法庭,正午耀眼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洒满大地。
李子标眯起眼睛,似乎不习惯阳光这么强烈。
胡钧锴望着他,轻声说道:“走吧,子标。”
他伸出有力的大手,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拉了起来,李子标的手冰凉,让胡钧锴不由得微微皱眉。
李子标站起来,跟在老胡和苏苏身后往外走。
他们刚刚走出法院大门,一群记者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闪光灯对着他们一阵咔嚓咔嚓,李子标本能地伸出手挡在眼前,老胡、苏苏还有实验室的其他同学纷纷站到前面,把李子标保护在身后。
有记者认出了胡钧锴,大家的目光和话筒顿时齐刷刷聚焦到他身边。
“胡教授,请问您对这起案件怎么看?”
“胡教授,您相信您的学生是无辜的吗?如果是真的,您对这种有才无德的行为怎么看?”
“胡教授,猝死真的是由基因决定的吗?那么有猝死基因的人该怎么办?”
“胡教授,如何防止基因科技成为不法分子的武器?”
“胡教授,这起东大投毒案……”
这个记者显然状况外,周围的记者不由得瞪了他一眼,真不专业,连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就来蹭热点了。
层层攻势下胡钧锴整个人都懵了,他不住地说着抱歉,拼尽全力却挤不出去。
法院门口方泊林像一只落水狗一般,迈着颓废的步子走过来,眼前的闪光灯和不绝于耳的聒噪,他似乎毫不在意。
有几个记者发现了他,很快话筒就递到他嘴边,耳边也炸开七嘴八舌的问话。
方泊林看着不远处的李子标,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一向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眼神里全是无尽的落寞。
他想起大话西游里那句话,他好像一条狗。
师律师整理好公文包,走到门口时见到此番情景,退回到大厅里,索性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想着等记者散了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