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尤其注重家风,自有人传了消息来,说杨婍月今日在定国侯府闹事后脸色顿时垮得难看,朱氏虽没为杨家生一个男丁,可杨婍瑶和杨婍月这两个小孙女也从未被苛待过,每每请安,杨老夫人便是将两人当做宝贝般疼着。
女儿家大了,杨婍月那性子也就越发刁钻任性,自是以为自己是中书令的孙女,母亲娘家又受陛下几分爱重,说话做事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可杨老夫人却不惯着,因此,这次不顾朱氏的面子,也要派人来将杨婍月带回去。
春禧堂是杨老夫人的院子,红墙灰瓦,气派肃穆,朱氏带着杨婍瑶和杨婍月刚一进去时,那院子门口甚至廊下都一一站着十多个丫鬟婆子守着。
想来是杨老夫人生了气了,不过也是生怕这件事会传出去。
一个婆子见三人进来,行了礼后便打帘道:“夫人回来了,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那婆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朱氏的心就隆隆作响,只淡淡应了声便战战兢兢的带着两人进去。
杨老夫人正端坐在榻上,满头的银白花发被盘成了一个圆发髻,鬓间微微斜插了一根金步钗,那件秋棠色绣花衣裳看着虽简单寻常,但通身的气质也尤见杨老夫人年轻时的风韵。
因是夏日,房里还放置了许多的冰块消暑,朱氏一进来仿若打了个寒颤似的,慌忙欠着身就道:“母母亲。”
杨老夫人看着她,冷哼一声斥道:“你还叫我母亲,今日月儿在定国侯府污蔑那阮大姑娘时,你可有想过你是她的母亲?”
“我日日教导你和月儿的话,你一进那侯府就全忘了,你那时可有想过我是你的母亲?”
朱氏一看杨老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她气得不轻,可是今日这事也全非是她的错啊。
“母亲,今日这事儿有些误会”朱氏不敢抬头,只低声辩解道。
“误会?”
杨老夫人却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月儿掉进了水池里,却还要诬陷那位阮大姑娘,这是误会?”
“她无缘无故的就要动手打那位阮大姑娘,难道这也是误会?”
朱氏心口一跳,她道:“母亲,今日这事儿本也是两个女儿家的一些小打小闹,月儿一时吓到了,才以为是那位阮大姑娘推的她下水,这这与月儿无关哪。”
杨老夫人气得眉间突突直跳,她也不是不知道朱氏有些溺爱这两个孩子,可为什么瑶儿的性子就这般端庄识大体,偏偏月儿就
她指着朱氏骂道:“我看你是把月儿娇惯坏了,自己不小心掉下水和被别人推下水,难道月儿竟也不知道吗?她如此骄纵下去,以后定会累坏她祖父和她父亲的名声,你这个做母亲的,也愿意看到如此?”
朱氏脸上冒着虚汗,听到这话却是猛然抬起头,府里人确实也都知道她疼爱这两个孩子,可是若让月儿毁了这一家的兴荣,恐怕也有些可惜了。
见朱氏久久没说话,杨老夫人的脸色才稍稍和缓,她看着杨婍月,道:“月儿,今日之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杨婍月自知祖母的脾性,虽心里憋闷的慌,可眼下也不敢大吵大闹,只规规矩矩欠了欠身,回道:“今日是孙女没有顾及祖父和父亲的颜面,祖母要打要罚,孙女绝无怨言。”
杨老夫人一双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你既说绝无怨言,那我罚你跪两晚祠堂,你当也毫无异议了?”
“跪两晚?”朱氏脸色一紧。
“母亲,两晚是不是太多了,月儿她年纪小,身子还弱,不如”
“怎么,你是有意见不成?”杨老夫人冷冷打断了朱氏的话。
朱氏皱了皱眉,还是哀求道:“母亲您也知道,月儿她年幼,又不懂什么家族尊荣,与那阮大姑娘不过是争了一嘴,打闹一场,怎么能去跪两晚祠堂的,再说,月儿她也是您的孙女啊,您气不过就罚她禁两日足,月儿她也就知道分寸了。”
杨老夫人却是冷哼一声,道:“既是年幼,就更该多学学规矩,以后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杨二姑娘,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母亲”
“祖母”
朱氏和杨婍月声声哀求还是没能让杨老夫人改变心意,紧跟着就有两个婆子进来,朝着杨老夫人行过礼后,就对杨婍月道:“二姑娘,请吧。”
杨婍月紧紧咬着唇,活像受了委屈似的,颗颗眼泪就砸了下来。
可她也知道,母亲和她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祖母下的命令,这府里没几个人敢不听从。
她攥紧了手指,朝着杨老夫人垂眸低泣道:“祖母既有心教导孙女,孙女不敢不听,只是还望祖母多加保重,不要因孙女的不懂事气坏了身子。”
见祖母淡淡应了一声,杨婍月才抬脚跟着那两个婆子去了祠堂。
朱氏看见这一幕,自然觉得心里难受,可杨老夫人却仿若没看见她似的,反而问起了旁边一直站着的杨婍瑶,“瑶儿,你今日可有见着那阮大姑娘?”
杨婍瑶微微垂眸回道:“回祖母,孙女见着了,是个知书达理,端庄自持的姑娘,只是”
“只是月儿掉进水池时,孙女并未瞧见,所以并不知道月儿是如何掉下水的。”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看着杨婍瑶,柔声道:“瑶儿别多心,我并非是想试探你,只是这京都城里的人都说,那阮家大姑娘活不过两年,平日里连风都吹不得,今日却出现在了定国侯府,我觉得奇怪罢了。”
杨婍瑶眉心微微凝起,她道:“祖母,阮大姑娘这身子看着倒真是好了些,莫不是真与长公主殿下请去的温大夫有关?”
杨老夫人略思索了一阵后,嘱咐杨婍瑶道:“不管是不是那温大夫妙手回春,今日之事确实是月儿德行有失,你性子比月儿稳重些,改日便备份厚礼去见见那阮大姑娘吧。”
杨婍瑶眸光闪了闪,她看向杨老夫人,“祖母也不知道今日之事来龙去脉,怎就确定不是那阮大姑娘推的月儿?”
杨老夫人却是一笑,一双布满褶子的眼睛充满着柔意,“她呀,她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