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她唯一一次能离开朝霞阁的日子。
没有陪嫁的丫鬟婆子跟着,出去时亦没有敲锣打鼓的声势,连到府贺喜的宾客都不曾进过大堂,只在外院吃酒。
如今她已为新妇,自是不可能再梳上往常闺阁时的发髻,可举目望去,那满头墨发间的珠翠也少得可怜。
这样冷清的喜宴,怕是只她才有的吧。
一路无言,到了大堂,只有阮少初一脸沉默的坐在上首,而旁边立着的,是主母谢云徵的牌位。
她手拿团扇,眼睛却往右边瞥了一眼,不想却怔了怔。
江氏不能送她出嫁也就罢了,谢云徵死了多少年,怎能让她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死人磕头,岂不是犯了忌讳?
她吞了吞唾沫,忍不住提醒道:“爹爹,嫡母已然身故,如今将她的牌位放在这怕是不妥。”
是啊,要让她给阮卿的母亲磕头,那是断然不能!
可阮少初却冷声斥责她,“虽已亡故,但仍是你的嫡母,你出嫁,她自当受你的礼。”
“可”
“二妹妹难道是想让江姨娘坐在这里受你的礼吗?”阮卿坐在右边的位置,此刻眸光平淡的望着她。
听见这话,阮娉婷唇角便是几不可见的抽了抽,视线放在阮卿身上像是黏住了般。
她不知阮卿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方家那边同意了这场婚事,还让她过去后便是方霖的大娘子。
她原本对这婚约也十分不同意,可在露华院闹过一场后,她也看明白了。
即便方霖不如顾珩那般权势滔天,就连位极人臣的富贵都难说,可陛下对方家极倚重得很,若是将来平步青云也说不定。
再说了,她有尚书府二姑娘的这层身份,就是嫁过去也不会受人多加为难,顶多时常打点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勃然怒火也渐渐熄了。
“大姐姐说的是,虽未蒙嫡母教养之恩,但嫡母当年帮扶姨娘的恩情没齿难忘,娉婷理应一跪,以拜谢嫡母对姨娘的姐妹之情。”
她一手拿着遮面的团扇,一手把住喜服往谢云徵的牌位方向跪。
可她说的这话,显然只是感谢当年谢云徵出手相帮于江氏的情意,心里可没有半点要敬这位嫡母的意思。
阮卿仔仔细细的瞧她,竟不晓得这些时日来,阮娉婷这张嘴皮子变得越发利索,也越发藏得住心思了。
她微微皱眉,眼神似在打量着她。
“二妹妹这话便是说的好笑,即便母亲身故,可这府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母亲置办起来的?”阮卿起身,看向阮娉婷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还没等到阮娉婷开口,她又道:“只是当年的事情思之过甚实在伤心,若放在今日讲实是不合时宜,二妹妹既是心存感激,就该好好在嫡母面前磕三个响头。”
她看向阮娉婷,“也好庇佑二妹妹嫁做人妇后顺遂无虞,平安喜乐。”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映着阮娉婷一身大红嫁衣,可在阮娉婷看来,却异常渗人得很。
尤其是那道笑意不达眼底的目光,活脱脱的就像当年死去的谢云徵要来找她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