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人愿意将家族的荣华轻易抛弃,更没有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随便丢掉。
可方荣明明声称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方家的啊,既为了方家,又为何要去刺杀裴景年这样的忠臣呢。
顾珺想得难过,眼里渐渐蓄了些泪,“他自己都承认了,就连那些死士都想杀他”
她的话很轻,连她自己都觉得少了几分说服力。
“顾珺,你从前的那些理智呢,你是当朝玉章郡主,是宁国侯府的顾珺,为何碰上这样的事情就只会自欺欺人?”
顾珩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的脸,话音里似有些苛责的语气。
可顾珺眼中的泪憋得难受,听见这话便是猛地哭出声来,她抱住顾珩,声音里开始有了厚重的鼻音,“可兄长知道吗,裴哥哥的那双腿就是被方荣害的。”
“裴哥哥温其如玉,世间少有的温润少年,二十岁便中了状元,又被舅舅擢升为大理寺少卿。”
“他如此这般焚膏继晷,一心扑在朝政上,为的不过是‘天下公允’四字,可兄长看看,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眼眶下的泪如挂着一串串玲珑剔透的珍珠。
朝廷的风云诡谲她不明白,可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战场,即便是死,也要守住心中的公平正义。
她头一回哭得这么肝肠寸断,顾珩轻叹了口气,心里也疼着,他将她搂在怀里,能感受到顾珺的身体因为哭泣时带来的阵阵颤动。
像是在为裴景年抗议,也像是在为天下的冤屈寻求一个公道。
此刻,她不再是宁国侯府的小郡主,只是一个扑在兄长怀里难受委屈的妹妹。
月色笼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顾珩轻拍打着她的背,温声道:“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公允’自然也是属于天下人的。”
“但顾珺你要明白,虽公允仍在,可许多黑暗是藏在沟壑里的,若一直被无视,那就不会存在‘公允’二字。”
怀里的人静静的没说话,但仍能感觉到哭得很厉害。
他将顾珺从怀里缓缓拉出来,却看见了她早已哭红了的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和动人。
而被拉出来的顾珺,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他。
“珺儿莫哭,无论是裴景年还是其他人,只要受到伤害,兄长都会去处理的。”
他无声勾起一抹笑,伸手抚了抚顾珺额边的发梢,道:“往后就不要替兄长做这些危险的事了,要是让父亲母亲知道,我可说不上话。”
顾珺那年偷偷在顾珩的院子使了根长枪,还没挥几下呢,被顾崇修罚去狠狠的跪了祠堂,连陛下出面说话都没用。
要是被顾崇修知道了顾珺今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想必罚跪祠堂都不行。
顾珺眼眶酸涩,听到这话终于扯着唇角笑了笑,“要是兄长不替我说话,那我就去舅舅面前,让他别给你那道赐婚旨意。”
顾珩笑了,目光仍温柔的看着她,“若是这样,你兄长可一辈子娶不到嫂嫂了,要是做一辈子孤家寡人,你也忍心?”
“珺儿可不愿意,珺儿还要吃兄长的喜糖”
“其实你也该戒糖了,我看你成日往阮枝枝那儿跑,这牙都快吃坏了。”
少年拉起那只柔软的手从桥上过,渐渐淹没在灯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