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一与孟尝说说笑笑,刚准备下山,却与那个提了棍子的守坟的鳏夫迎面而来。那人面目阴森恐怖,一看到两人就破口大骂。
“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我说呢,这一大早刚放上的贡品就被人给拿了,害得我被东家好一顿打骂。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死人的东西也惦记!”
话未曾说完就拿着棍子朝两人杀将而来。孟尝立刻将身上的布袋丢给白归一,“我缠着他。你赶快走,否则咱们的战利品可全部都要被这个老混蛋给夺回去了。”
说着就朝着那个人迎了过去。
白归一道,“那你呢?”
“老子命硬,死不了。你倒是快跑啊,愣着做什么?”
白归一只好赶紧跑。他倒不是惜命胆小,而是他明白带着这东西肯定不保险,他必须把这东西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才能前来接应孟尝,否则两人说不定挨一顿打不说,也真如孟尝所说,费了半天功夫得来的战利品也要悉数赔干净了。
于是他脚下生风,丝毫不带喘的,立刻跑到了山脚下的一株老树处,无比利索爬了上去,将两袋子瓜果与点心等供品之物藏了起来,这才准备回去接应孟尝。
不曾想在途中他与孟尝不期而遇。只是他一瘸一拐的,手里还拄着一根棍子。他立刻扶住他,“那个老家伙打伤你了?”
“他也没有占到便宜,老子一棍子把他给放倒了。”孟尝咬牙切齿,满脸狠厉,“东西呢?”
“我藏在一个地方了。”白归一看他走的吃力,心有不忍,“我背你下山吧。”
“大男人被人背,像什么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你这不是腿伤了么?”白归一不由分说将他架在背上,“以前你也背过我。”
“你哪能和我比?你细胳膊细腿的,我比你重二十斤呢,你背的动我吗?”
“怎么背不动。”白归一拿过他手里那只棍子手里拄着,肩背孟尝他,一步一步挪下了山。
两个人一个疼得冷汗淋漓,一个累得气喘吁吁。前者以男儿流血不流泪为人生信条,后者性子倔强脾气固执,于是两个人都忍着,一个死不流泪,一个死不说累,皆不服输。
在山下时,白归一将孟尝放在树下歇脚,自己爬上树将东西够了下来。两人沉默着吃完,然后再次上了路。
这次白归一背着他一段,后半段遇上了一个正好也要去城东的牛板车,孟尝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找了借口说自己疼痛难忍,想尽早回去,无比大方花了两个铜板,这才回到了阔别三日的家。
白归一将孟尝放在屋子里的稻草堆上,然后卷起裤腿去看他的腿,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那小腿又红又肿,他手刚碰上去,孟尝就叫了起来,破口大骂,“那个老王八蛋下手真重。别让老子外碰到他,否则非得把他的王八壳给敲碎!”
白归一有些慌神,“不行,看起来很不好,我必须去给你找个大夫,否则这腿肯定要断了。”
“行了,你别咒我了。”
“你自己看看,我都摸到里面的骨头折了。”
“去找孙屠夫吧。他平时也给猪狗牛羊看病治伤。”
“你又不是猪狗牛羊。那能一样吗?”
“不都是骨头?也没什么不一样。再说家里有银子吗?”
白归一想了想,片刻后握了握脖颈上的玉锁,“我把这东西当了。”
“你舍得吗?你不是说要留着这个唯一的线索等着家人来找么?”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都不计较了,你担心什么呀?再说你腿都这样了,不消说看病,就是养伤也不能再饥一顿饱一顿的,要吃些滋补的。”
“你当真要卖?”孟尝看他这般态度坚决才明白他不仅只是说说,于是感动之余又有些难受了。
生活已经将他逼得没有任何指望了。他知道若非为了自己这腿,白归一就是再苦再饿,也不会当了那东西。
因为他舍弃的哪里只是一件东西那么简单,那是他后半生的指望和与家人团聚的期待。两个人都明白些东西承载的意义。
“你卖的可不是你的期待,也有我的指望。”
“别说了。”白归一心烦意乱,低声道,“你在家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就转身出门。白归一不知道,就是这般破釜沉舟的舍弃,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重生与获得。
孟尝也不知道,他这一去就石沉大海,两人就这么错过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