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曦倒在床上,万念俱灰。
青歌坐在窗边,淡然从容。
她知道江牧不想见到容曦了,因为母子相残对活下来的人太残忍,额尔敦的死让青歌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送容曦终老的必须只能是自己。
容曦对青歌有收留之情,养育之恩,但各为其主,又不知道从善如流,任凭是谁都没办法再多做什么,这不是寻常百姓的平淡日子,家国之下,大是大非容不得半点糊涂。
“我斗不过你。”容曦说。
青歌摇头:“我从不把您当成敌人,更不想和您斗,就算是这次到您身边也只是看客,未曾做出半点儿对不起您的事,您一步步走到今日,都是您自己的意思。”
“是。”容曦闭上眼睛:“我不后悔入岐,不后悔嫁给江左谌,但我后悔生下了江牧,把他留在了岐国。”
青歌叹了口气:“或许换成是我,也会如您这般吧。”
“你会,任何一个人在当时都会跟我一样,只不过我败了。”容曦说。
青歌抿了抿唇角:“岐国有暗河死士,元槐从最开始就依附岐国,想要反客为主太难,莫说元槐,就是铁骊也如无根浮萍一般,太平时候人人都觉得岐国是一块肥肉,可您想,秦国建国之初就发兵铁骊,铁骊之后驱元槐入岐,又灭乌古,为何会如此布局?”
“穆晚晴知道岐国不弱,想要用我们消耗岐国,搅乱时局。”容曦说。
青歌点头:“确实如此,对于岐国来说,都是外忧,但对于秦皇来说,犹如内患,秦国的心本就大的没边儿,装下小小六国,怕也只是个开始。”
“你不觉得可怕吗?”容曦偏头看青歌。
青歌摇头:“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是天下大势,岐国动邵家,这个世界就注定要翻天覆地了,只可惜并无高人看得出来这一步,但回头去看,又都在情理之中。”
“若是昏君不动邵家,天下何至于乱到这种地步?”容曦说。
青歌沉默了片刻:“君上啊,若邵家在您的朝堂之上,您能不忌惮吗?”
容曦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所以,这是天下大势,承平帝虽然动了邵家,但也是帝王心术,邵家虽然建国大秦,却并非只为了报仇,总有一种天道使然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人间的一场浩劫,我等都是应劫而生罢了。”青歌说。
容曦再次闭上眼睛:“青歌,你最是聪慧,可想过以后?”
“我与江牧会在天下太平之后,解甲归田,过寻常日子,相夫教子,岁月久长,白头偕老,荣华富贵不期,只愿儿孙顺遂平安。”青歌低声:“人生一世不过白驹过隙,不争,才是活着。”
容曦笑了,胸口一塌,撒手人寰。
青歌起身退后两步,跪倒在地上,磕头:“恭送君上大行。”
容曦死了,十分安详。
大神山中,无名坡,葬下了元槐末代女帝。
风萧萧,叶飒飒,人生落幕的容曦,来过,又走了,是非对错入土为安。
青歌不允许元槐将士们称她君上,但承诺带着他们回到故土,为民便各归其处,为军便听命江牧,从此世上再无元槐。
于青歌来说,送容曦入土为安,带元槐将士们归故土家园,是本心所愿。
要说意外也有,大将军尉迟贞自尽在容曦墓前,青歌差人好好安葬在旁边,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罢了。
君上和大将军都葬在了大神山中,元槐本就涣散的军心就更散沙一般了,这个时候青歌是他们的救星。
归途,路漫漫。
青歌带着人往白渭山去,在白渭山见到了凤萧,凤萧大开方便之门,但所有元槐兵士都卸甲弃兵刃,从白渭山到南蛮,江牧早一步得到消息,在南蛮城接应青歌和这些兵士们。
“将军。”青歌从马车里下来,看到江牧的时候,轻唤一声。
江牧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伸出手扶着青歌:“耽搁了不少日子。”
“总归要一步步走完要走的路。”青歌说着,握紧了江牧的大手:“幸不辱命,她在大神山中睡了。”
“好。”江牧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有兵士们把这些人都接到南蛮城中,登记造册,各回原籍,江牧无意挽留,这些人也都打够仗了。
已是秋凉时分。
南蛮城,将军府,一切如旧,又有物是人非的感觉,还是廊檐下,小桌旁,清酒素菜。
青歌不言不语,江牧浅酌慢饮,从日出到日落。
“这世上,终是剩下了我一个。”江牧抬头,双目已红。
青歌轻声:“将军还有青歌在,以后还会有儿孙,迎来送往便是人间。”
江牧起身,夜色中舞剑,青歌点了灯笼一盏又一盏,立在廊檐下看着。
翌日,带着各国细作名册的斥侯往燕都去。
江牧开拔,再临边境。
与此同时,承平帝再次来到地下暗河,带出三万死士,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萧太师终于见到了怪医裘魁。
“偷!”萧太师暗中布局几个月,此时下令斩钉截铁。
当晚,昏迷的耶律栎贤失踪,日夜守着耶律栎贤的荣德皇后死不瞑目,一切来得太快,慈和太后得知荣德皇后死讯,一个没停住昏死过去了。
等承平帝回到宫中,耶律栎贤失踪,九公主殒命的消息还没消化完,萧煜显大军过白河,步元槐后尘进入大神山的消息,让他气炸了肺,苦心布局,四国联盟,结果根本没派上用场,就四分五裂!
“谁在帮铁骊?”承平帝问手下这些臣子。
臣子噤若寒蝉,无人应声,就算是有人知道也不回应,事已至此,岐国要独抗秦国已成定局,郭家军不复存在,暗河死士谁了解?除了承平帝,许多臣工也是刚知道消息不久。
承平帝环视朝堂之上的这些人,摆了摆手退朝,回到御书房安排两万暗河死士往凤鸣山去。
邵家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蹦跶的太久了,真当他是个昏庸无道之人?
凤鸣山上,邵宝玟让百姓速速收割庄稼,每日都要巡视一遍各处的她深知凤鸣山是最薄弱的地方,但明摆着的弱点,如果都不是弱点的时候,那才叫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