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和太后什么也没说,两个人的棋局以容曦落败一子结束。
等容曦告辞后,慈和太后起身往御花园去,萧瑟的秋天落叶纷纷,百花凋零让人愁绪挥之不去,她从来没有如此想穆晚晴,日夜思念,恨不得见面,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若是见面了,自己该如何说,穆晚晴该如何应对。
遥想当初,穆晚晴虽有先帝特设见君不跪的她,跪在自己面前谢恩的场景,恍若昨日啊。
可一转眼,岐国的太平盛世如昨日黄花,处处萧瑟的何止是眼前的秋,更是岐国的凄凄之状。
引狼入室的朝廷,刀兵四起的百姓,秦国大军要闭环的包围圈,若说邵家没有灭岐的心,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古往今来,但凡权倾朝野的名臣,哪个没有想要取而代之的心?
所以,杀邵家错了吗?
错在没选择好时机,错在没有斩草除根!
“太后,天冷了。”老嬷嬷走过来,轻声说:“您素来畏寒,咱们回吧。”
慈和太后偏头看着老嬷嬷:“画心啊,贤贵妃的人,宫里还有谁啊?”
“太后。”画心低下头:“那些人都陪着贵妃娘娘一道去了。”
慈和太后心就一沉,又问:“伺候凤秩的那些人也都一道去了?”
“是。”画心说。
慈和太后叹了口气,杀得人少吗?不少,连那个聪慧又乖巧的皇孙也死了,死了那么多人,唯独留下了一个穆晚晴,当初自己甚至觉得晚年遭受如此重创,不用出手,穆晚晴也很难活着走到南蛮。
转身往回走,暖阁里热烘烘的,让她的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画心啊,准备一些香烛纸钱吧。”慈和太后说。
画心应是,退下去张罗了。
当晚,慈和太后来到了邵玉琅的宫中,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穆晚晴手持马鞭,怒气冲冲鞭挞凤华皇后的场景,她清晰的记得穆晚晴当时说:“邵家女儿容不得别人践踏!入宫为妃又如何?敢用下作手段伤我琅儿和她腹中龙胎,我就打死你!”
停下脚步,耳边甚至还有凤华皇后被打得皮开肉绽,惨叫的声音。
画心安排的供桌,摆了贡品,香烛纸钱点燃,低头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泪水吧嗒掉在了火盆里,她一惊,赶紧擦掉了眼泪,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慈和太后让人把这里的灯都点燃,荒草萋萋,雕梁画栋早没了当初的模样,这里的生气似乎也被邵玉琅带走了,处处透着沉沉死气。
凤华临死的时候说过,宫里的定盘星实则是邵玉琅。
慈和太后叹了口气,对着破败的宫门缓缓地说:“宫内,你为定盘星,朝廷,你父为定盘星,这天下却是凤家的天下,玉琅啊,这本就是一个死局,聪慧如你当真是没看出来吗?”
一阵冷风吹过,供桌上的烛熄灭了。
画心刚压下去的泪又到了眼眶,颤抖着手把蜡烛再次点燃,她觉得娘娘还在,她不愿意受用宫里的供奉。
慈和太后没多停留,转身往外走去,刚到宫门口,身后原本亮堂堂的宫殿瞬间漆黑一片,她回头的刹那,眼里都是惊恐之色,就在她愣住的刹那,血从宫门里淌出来了,血气的腥味儿越来越浓郁,画心赶紧说:“太后,快走。”
快走?
慈和太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钉在地上了一般,看着那血涌到自己的脚下,湿哒哒、粘稠的血液染了她的鞋袜,耳边似乎听到了哭声,声音不大,男女老少都有。
一声惨叫,慈和太后身体软倒下去了。
画心赶紧扶住了她,叫人来把慈和太后送回去,她跪在门口磕了三个头,什么也没说,急匆匆的去伺候慈和太后去了。
当晚,慈和太后高热,昏昏沉沉,呓语不断,御医又是开药,又是行针折腾到天亮,慈和太后才昏沉沉的睡了。
画心让人退下,到香炉旁换了新香,把取出来的香灰放进了香囊里,收好后挂在了腰间。
萧太师陪着幼帝看舆图,并无私心的传授着毕生所学。
“太师,四国联盟既然不牢靠,我们的对手是谁?”幼帝问。
萧太师笑了:“皇上,您觉得呢?”
幼帝想了想说:“是元槐。”
“哦?皇上为何这么说?”萧太师的笑意更深了。
幼帝沉吟了片刻才说:“乌古国太小,人也太少,秦国此番驱赶乌古国入岐只是表象,必定会大量吞掉乌古国兵力,为以后做铺垫。”
萧太师捋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似最弱的元槐,如同菟丝一般缠绕在岐国这个大树上,容曦到岐国对凤华的死只字未提,对大军撤走的原因也没问,可四国结盟后,承平帝就把郭家军一分为四,他想的是镇守四夷,在孤看来这里必定有元槐的手笔,分开更容易逐个击破。”幼帝看着萧太师:“元槐的容曦,想要把所有人都吞掉,她才是我们的敌人,承平帝是邵家的。”
萧太师简直太满意幼帝了,又问了一句:“皇上觉得我们该如何做呢?”
“孤还没想到,不过乌古国跟我们的结盟如同废纸一张,若是闻昊想要入岐都成为奢望的话,乌古国是不是就一盘散沙了呢?”幼帝说。
萧太师立刻后退两步,躬身拱手:“老臣领命!”
等萧太师退下后,耶律栎贤才松了口气,他坐在椅子上,稚嫩的小脸上表情凝重,他想要回到铁骊,岐国乱成一锅粥了,而他不想铁骊被慢慢消耗殆尽,如果现在撤兵往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功了。
乌古国内,闻昊只简单的收殓了段丽华。
太后的死,短暂的平息了百姓的怨气,闻昊趁此机会下了一道圣旨,奋勇杀敌者,不论出身都加官进爵!
重赏之下,乌古国百姓一时间奔赴两军交战之地。
与此同时,闻昊布局撤走,入岐哪怕是死路也势在必行,因为直面大秦的结局是死。
夜风,很凉。
乌古国的冬天比岐国要早一些日子。
披着大氅的闻昊立在院中,盘算着往后的路如何走。
突然,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弩箭,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些已经没入身体的弩箭,抬头环顾四周,问了句:“是谁要杀孤啊?是谁啊?”
无人回答,在近侍的惊呼中,闻昊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血从身体里流出来,洇湿了身下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