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殿做事的效率极高,京城云家的产业两个时辰后交接完毕,消息递出去后,岐国在没有晋阳云家。
罗刹殿的小花园里郁郁葱葱,跟外面的寒冬隔绝成两个世界一般,邵宝玟面前摆满了账本,她眉目沉静,淡淡的檀香味,素衣淡妆的她,手指快速的拨打着算盘,一本本账目核对好放在一旁,再拿起来另外一本。
非花和非雾守在门外。
“小姐今天一句话也没说呢。”非花有些担忧的说:“自打回来京城,小姐更沉默了。”
非雾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低声说:“小姐是有大事要做,话少点儿没啥,好好伺候着吃喝及时就行。”
非花叹了口气:“就没见过小姐真正的开心过,唉,造孽了,这么个小姑娘,感觉像是背着一座山似的。”
两个人哪里知道,邵宝玟真的就背着一座山,邵家军的粮饷无论准备多少都觉得不够,她知道行军打仗的苦,哪里敢在吃喝上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岐国的粮价会越来越高,她虽然手里有凤氏的大库银子,但架不住流水似的往外花啊,也幸好有云铮和凤御两个人帮衬,手底下的买卖越来越多,别说每个月,在邵宝玟这里账目是按天算的,主要是进来的钱都要变成粮食送出去。
祖母安排的三千人分布在各个分舵,可以源源不断的把粮食送出去,可岐国一旦警觉起来的话,就要费一些周折了。
账目看过之后,邵宝玟走到岐国舆图前,她现在身处皇城,从皇城往西北过江安州能到铁骊占领的屏华洲,屏华洲外可到天门山,送粮饷最快的一条路在这里,不过铁骊是拦路虎。
如今岐国的粮食是走永涉州往草原去,一路到大秦,一旦自己能打通了屏华洲的关节,则可以把岐国的粮分南北两路运送过去。
左思右想没有良策,邵宝玟出门到小花园里,这个季节哪怕只一抹绿都会让人沉静下来,拿起来软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兰花的叶片,动作轻柔。
她身在罗刹殿,心在大秦,没有一天不挂念祖母。
这一场腥风血雨中,祖母站在了所有邵家人的前面,一定很累。
“少尊主,大秦来信。”非花走过来,说。
邵宝玟停下手里的动作,到旁边水盆里净手后,接过来书信:“你们两个出去吧。”
“是。”非花和非雾恭敬地退出去了,跟在邵宝玟身边这么久,已经很清楚她的脾气了,平日里鲜少有情绪,看家书的时候,不准人在身边伺候。
邵宝玟捧着书信进屋,点了一支檀香,在淡淡的檀香味中裁开书信,取出来信坐在椅子上,展信看到是祖母的字迹,眼角眉梢染了极淡的笑意,看着字里行间的牵挂,眼前浮现出祖母娓娓道来的模样,看着看着已经落泪,怕泪水打湿了祖母的字迹,邵宝玟抬起头,仰起脸,任凭泪水顺着眼角涌出,滑滚到鬓间。
走进来的鹤归看到这一幕赶紧退出去了,微微蹙眉这边竟没有人伺候着,刚才看到她在哭,无声无息的伤心,让鹤归心里有些压得慌。
“鹤归,有事吗?”邵宝玟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口轻声问。
鹤归抬头看她如常的面容,要不是眼角还有一点点红,根本看不出来刚刚哭过,清了清嗓子垂首:“少尊主,李斯忠的夫人放出话来,想要粮食得见能做主的人。”
邵宝玟微微挑了挑眉:“那就见一见吧。”
“李夫人可见过少尊主?”鹤归有些担忧的问。
邵宝玟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应该见过,本也是想要见邵家人,我若不露面的话,拿不到足够的粮食。”
鹤归蹙眉:“少尊主太冒险了。”
“不会,有鹤归在,无碍。”邵宝玟知道鹤归都能去大内来去自如,所以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鹤归抿了抿唇角:“好,属下去安排,粮食从屏华洲过,直接去天门山。”
邵宝玟眼底一抹光亮闪过,转过头看着鹤归:“有把握吗?”
“有,少尊主放心。”鹤归刚才那有些压抑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觉得邵宝玟眼里有光的模样很好,至少没有那么让人看着揪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邵宝玟立在茶楼的窗口,看着外面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都觉得没趣儿,想起当初姐妹几个悄悄溜出来玩耍,趴在窗口数着街上的人都觉得开心,果然境遇变了,心境就变了。
“少尊主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鹤归这几日可以作陪。”鹤归说。
邵宝玟摇了摇头:“这里住了十几年,处处都熟悉。”抬眸:“鹤归,这并不是一个我愿意再来的地方。”
“这次如果能带走李家的粮,鹤归护送少尊主回大秦。”鹤归说。
邵宝玟偏头看鹤归:“回大秦?”
“是,岐国要乱了,在这边对大局无益。”鹤归说:“想家,有家,那便回家,这也是福分。”
邵宝玟的心咯噔一下,低垂下眼睑:“鹤归说的对。”
“来了。”鹤归看了眼门口。
邵宝玟走到椅子前坐下,非花在门外通禀:“少尊主,李夫人到了。”
“请。”鹤归说。
跟在非花身后的李夫人挺紧张的,也不知道李斯忠到底出了个什么馊主意,听到屋子里传来是青年男子的声音,只恨不得回去抓花了李斯忠的脸,竟说罗刹殿是邵家人在掌管,放屁呢!邵家哪里还有青年男子活着的?
硬着头皮走进来,抬头见一俏郎君抱着长剑立在一年轻女子身侧,那女子黑衣白幕篱,看不太清容貌,清了清嗓子,福礼:“见过少尊主。”
说着,恨不得把幕篱都盯出来两个窟窿来,甚至觉得这极有可能就是邵家人,果然夫君是厉害的。
邵宝玟抬起手摘下幕篱,容色淡淡:“李夫人,幸会。”
猛然看到邵宝玟,李夫人瞪大了眼睛:“你、你!”
她认得!京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十二岁的女子都入画册,贵族高门规矩大,男女议亲都是先看画册,她非但在画册上看到过邵宝玟,还在宴会上见过一次,虽然过去了许多年,可邵家女儿中,容貌最英气的姑娘总是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
邵宝玟似眉目疏淡的问道:“这买卖是李夫人做主,还是请李大人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