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起来,眼下青了一片。
而身后拥被而眠的姑娘,呼吸清浅匀停,眉心舒展,倒是难得一夜好梦。
“小东西,就你磨折我。”他笑骂一句,手指在她鼻翼上轻轻刮了刮。旋即,掀开帷幔,让人伺候他穿衣。
散朝后,太子就入了宫。他应允玉儿,今日要让她见到林淯城。
曾经光风霁月,让天下学子仰慕的大学士,如今被褫夺官爵,夫妻两个拘禁在文成殿深处。
湘妃竹帘后伏案疾书的身影瘦削,清澈,孑立。
“林大学士。”太子出口唤了一声,然后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今日应允了玉儿,要带她进宫看你。”
“那日是殿下救了玉儿?”大学士停下手中笔。
被抄家那日,妹妹天不亮就出府去买古书画,躲过了这一劫。
如今来看,应该是有人运筹安排。
“你的妹妹,不过误打误撞入了我府邸,又会曲意逢迎,一身伺候人的好本身,孤就留下了她。”太子桀骜作答。
“殿下还在记恨我阻扰 你与玉儿。”大学士洞穿真相,心底怅然。
“谈何记恨林府罪臣,我玩够了她,就送她去教坊司。”
太子继续嘴硬,神色却不带半分狎昵轻薄。
他只不错眼的瞧着竹帘后玉儿兄长挺直的身姿,却捕捉不到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太子既然舍得,我无话可说。”玉儿兄长依然未有半分激怒,他平静的望向太子。
“林淯城,你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吗?”
太子甚是恼怒的逼问了一句,“你为何还要惹怒父皇,连累家人?”
“或者一切都有注定。人生如蜉蝣,生死只一瞬。我再担心她,……”
“我待会儿带玉儿来看你。她如今伤了脑子,记不住前程往事。我告诉她,你在宫中修书,不能回家。我会想办法找证据为你翻案。你不必谢我,就当为了她。”
“她为何会伤了脑子?”
曾经光风霁月,宠辱不惊的大学士,此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蹲下身去,清明的眼神变得暗淡。
惊怒只一瞬从他脸上划过,也只有这顷刻间的失态。
然后,他又平静了下来。
无妨,如今妹妹能留住性命,忘记了过往也是好事。
“她不愿意做我的侧妃,是我命人给她喂了药。如今她可是会邀宠谄媚得很。”太子据实已告,也小小的浮夸了一番。
隔空较量这么多次,终于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太子一吐胸中积郁。
他为了玉儿,吃了林府那样多的闭门羹。
“你不恨我吗?你应该也算得出,玉儿和那个赵恒,和六哥,不能顺利的嫁娶,也都是因为有我的推动。”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大学士淡漠的说。浓重的忧伤似乎击垮了这不会折断的脊梁。
吐口的话却大出太子所料。
“妹妹自小聪慧,心思玲珑。如今忘却一切前程往事,她反而能活得轻松快活。我只求太子殿下,若有一日厌弃了玉儿,就远远的遣了她。给她自由,不复相见就行了。”
难怪玉儿那么怕他,原来在这家子人心里,他何其凉薄,霸道。
太子一脚踢到林淯城修书的桌腿上,“哗啦啦”纸笔,书籍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