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月现在不太好。
她没想过,会见到那么多血。
她是不晕血的,但是当她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的时候,再看看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不由后退两步,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感觉,这个女人,熬不过去了。
宋清辞没有喊那个已经完全脱力的女人配合自己,只沉默地帮她调整胎位,手法熟练。
——接生这件事情,从前她并不熟悉。
因为她还没嫁人,替人接生,要被人诟病。
她娘说,有些事情,要坚守自己的内心,哪怕和全世界对抗。
但是有些事情,大可不必给自己增添阻碍。
她说的,就包括对抗世俗,非要以未婚姑娘的身份去替人接生。
但是后来,宋清辞还是练出来了。
她跟着江景初来到辽东,自己独立支撑起来医馆,刚开始举步维艰。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淮山上开医馆,再一次经历门可罗雀之后,还能安之若素。
因为她曾经经历过。
所以她是从女人和孩子开始的。
她给山下很多难产的妇人接生,这六年下来,她救过的危急产妇,往少了说,一两百是有的。
所以面对范二娘子这般的情况,她也驾轻就熟。
她一边调整胎位,还能一边安慰已经傻了的范二。
“你不要吵了,你娘子的情况尚可。”
“尚可”这种词,对于范二这样的粗人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但是他也不敢问。
他就握着妻子的手,然后轻轻摸摸她的脸,摸摸她后背,慢慢抚慰。
他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已经把他深深包围。
他现在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就是宋清辞一直在动作。
他不懂,但是他想,既然宋清辞还没放弃,那说明人还有希望。
一定会没事的!
宋清辞沉着冷静,不断调整自己的手法。
除了她,其他人的情况,也不比瑾月好多少。
一屋子人,她是唯一的光,寄托了所有人的光。
在瑾月以后的回忆里,她记不清楚很多,但是宋清辞认真的侧颜,仿佛会发光一般的存在,长久地印刻在了她记忆深处。
学医可以救死扶伤,把绝望变成希望。
她没有学会接生,却坚定了学医的信念。
一个时辰之后,一声几不可查的哭声响起。
孩子出生了。
母子平安。
宋清辞直起腰来,腰酸痛不已。
但是当她看到怀中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心变得非常柔软。
新生,永远让人愉悦。
范二却在焦急地问她,为什么他的妞妞还没醒。
他颤抖着把手指放到娘子鼻子之下感受她的气息。
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得满脸都是泪。
宋清辞看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她被折腾了那么久,太累了,你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那她是不是没事了?”
“再观察观察,如果没有意外,应该问题不大。”
“意外?还能有什么意外?”
宋清辞有点头疼。
范二应该是听不懂她以防万一的声名。
“就是她没事了,除非运气非常非常不好,就像你可能走路扭伤了脚那么多的可能性。”
正常人,好好走路都不会扭伤吧。
范二:“我去年确实把脚扭伤了,哦不,前年。”
所以,扭伤脚和他娘子现在,有什么关系?
宋清辞:“她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