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当兵之前,好多人都跟她说,儿子去当兵回来年龄就大了,就不好在本地找媳妇了。她就四下托人,给我找对象,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问人家能不能等到我当兵回来再结婚,对方不同意的话,她拉起我就走,绝不说第二句,直到碰见小杏……”
冷杰抽出一张纸递给了眼泪又流出来的孟祥忠,然后问道:
“孟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孟祥忠擦了擦眼泪,说道:
“小杰,我以前最牵挂的就是母亲。如今她不在了,能让我牵挂的只有咱们战友兄弟了。等我把母亲安葬之后,就跟你走。当然,还有小杏,我不能抛下她。婚是结不了啦,我得等到三年孝期之后才能跟小杏结婚。我想,小杏她,会理解我的。”
回去的车上,众人都沉默不语。杨承诺开着车目视前方,表情严肃;冷杰因为陪着孟祥忠喝了点酒,一直闭着双眼,满脸忧伤;梁兮和邱湘湘在后面睡着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冷杰感叹孟祥忠苦难的人生时,也想到了自己这多灾多难的生活。沉默许久之后,他拿出手机给蓝光发了一条信息,扭头对杨承诺说:
“我们调查员的队伍,再添一人!”
“孟哥?”
“嗯!以后,就让他住到你那里吧。”
“没问题!我们家有的是房子。”
一路奔波,没做停留,把杨承诺两口子放在镇上之后,冷杰和梁兮就直接开车回了家,几人约定明天一早去镇政府报到。
由于提前打了电话,三个老人一直等到两人回到家才开饭。冷傲在饭桌上问了一些事情的进展,冷杰都一一照实回答。梁崇则给他们俩讲了一些当调查员的经验。
晚饭吃完之后,冷杰就看了会儿两个爷爷下棋,梁兮则是帮着奶奶做了做家务。
夜幕渐深,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天刚亮,冷杰躺在床上听着爷爷扫地的声音,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梁兮,幸福感油然而生,太安逸了!他轻轻将怀里的梁兮放下,起床穿衣。走到院子里跟爷爷打了招呼之后,一身运动装的冷杰打开院门,出去跑步了。
回来两天了,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没有略过每一处细节,努力的跟儿时的记忆对接起来……
村头的那棵大柳树依然还在,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它老了,还是因为自己年龄大了,现在已经看不出当年的英武之气!
二爷爷家的平房已经破败不堪了。小时候,冷杰总是跟在小叔冷庆的屁股后面,顺着木制的楼梯爬上他家的平房,欣赏每一个晴天的星空!
村中央二大娘家的枣树,每年到了中秋节都会成为村里的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每当到这个时候,二大娘都会拿起一根竹竿,对着树上的枣子一阵猛打,孩子们欢快极了,纷纷捡拾从树上掉落下来的红枣。二大娘则在一边,笑着嘱咐大家小心一点注意安全之外,也会对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骂上两句。如今十几年过去,枣树依旧还在,但已经被常年结的硕果累弯了腰。冬日的寒风略过,还夹着一丝的落寞……
跑着跑着,冷杰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堆断壁残垣跟前,深呼了一口气。这里曾经住的,是冷杰的发小,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他叫李文,跟村支书李东是本家。
冷杰和李文无话不谈,各种家长里短,同学之间的各种矛盾纠纷他们俩都会拿来探讨。
那年,李文家盖新房子。李文的爸爸说,要盖一座全村最好最大的房子,村里人都说李文的爸爸吹大牛。直到一车车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红色砖块拉到李文家门口,村里的人终于闭上了嘴,纷纷前来道喜。
冷杰偷偷的问了李文,家里的钱哪里来的。李文说是他爸在外面挣的,至于怎么挣的,李文也不知道。
眼看着红砖块一层层的码起来,李文很是开心,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到时候,冷杰也可以和自己一起住!
李文的爸爸出事儿了。那天放学以后,冷杰和李文一起回家,看到李文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他们俩走近一看,还有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李文的爸爸被带上手铐,从院里走出来,缓缓上了警车!
“爸爸!爸爸!你们放开我爸爸!我爸爸是好人!”李文大哭着跑上前,使劲挣脱着押送爸爸的警察的手。
“小文,你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听爷爷的话!不要走歪路,千万要学好!千万要学好啊!”李文和爸爸的哭声没能让警察法外开恩。
这件事情过了没几天,李文的妈妈就带着李文回了娘家!后来冷杰才打听到,李文的爸爸因为帮毒贩运毒,数量巨大,被判了死刑!李文的妈妈带着李文远嫁去了国外。在那个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冷杰和李文彻底断了联系……
看着眼前当年并未完成的“全村最大最好的房子”,冷杰鼻子一阵发酸,抽吸了两下被寒风吹冷的鼻子,裹了裹身上的运动衣,迈开腿继续跑了起来。
太阳渐渐升高了。冷杰跑完步回到家中,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正装,匆匆吃了早饭便和梁兮赶往了镇上。
杨承诺手里拿着一袋包子,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家超市门口,看到冷杰开车过来,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副驾驶就要坐上去。梁兮见状,连忙要从副驾驶下来,被冷杰制止,冲杨承诺喊了一声:“坐后面去!”
“哦哦哦,好嘞好嘞!”杨承诺悻悻地坐在了后面。
“杰哥,昨晚上杨大龙问我,调查员是个什么官儿?我还真不知道!你说说,调查员是几品?”杨承诺问道。
“没品!”冷杰回了俩字。
“啊!那就不是官了?”
“你要是不想去,就回去!”冷杰没好气的说道。
“去去去,我没说不去啊!”
冷杰将皮卡车开到了镇政府大院里面,三人下车直接去了接待室。接待室里只有一个女同志在,冷杰三人走向前:
“同志,你好!我们三个是来报到的!请问我们应该找哪一位?”冷杰客气的问。
那女同志看了一眼三人,面无表情的说:“东西呢?”
“什么东西?”杨承诺问道。
“任命书!”女同志大声说。
“哦哦,在这在这!”冷杰拿出了自己和梁兮的,杨承诺掏出了自己的,一起放在了女同志的面前。
那个女同志拿起看了一眼,直接又放了回去:“你们明天再来吧!今天不行了!”
“为什么?”冷杰问了一句。
“不行就是不行了!哪儿有为什么?让你们明天过来,听不懂吗?”女同志还挺凶。
“我总得知道原因吧?”
“今天领导要接待新来的党委书记,没工夫给你们安排工作!这下听懂了吧?”女同志不耐烦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冷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