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许外婆的情况,许外公为了陪她,就说自己得的是风湿病,同样留在普通病房里做保守治疗。
但随着病情的恶化,许外公被疼痛折磨到彻夜难眠,而止痛用药已经达到临床上限。
加上‘病理性骨折’,以及间歇性意识丧失,许外公只能卧床,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这种情况下,要么进重症监护室做进一步治疗,要么转临终关怀病房。
经过近两个月的恢复,许外婆已经能行动自如。
大家这时才告诉她实情。
意外的,许外婆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激动,只紧紧握住许外公的手,轻声说:“相伴到此,知足了,让他好好走吧。”
许书香和任国昌轮流休年假,任苒便有了更多时间来医院陪老人。
这天,她做了许外公最爱吃的‘狮子头’,到病房门口,就听许外婆在唱歌给许外公听。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啦啦哗啦啦啦流不停,小雨陪伴我小溪听我诉……”
那声音苍老,沙哑,听上去格外的孤凉。
许外公眼睛微眯着看她,含糊不清地说:“我刚刚梦到你年轻时最爱穿的那件花裙子了,真好看。”
许外婆嗔怪地瞪他:“你这是变相说我现在不好看吗?”
“哪有……”许外公说着便笑起来,笑声有些压抑,本就混浊的眼睛又暗沉了几分:“李华呀,我走了你可要好好的,听他们的话,别急着来找我。”
许外婆一下就哭了,“你走了,就再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许建国,你可别跑太快,你要等着我,我怕我到时候找不着你……”
任苒鼻头一酸,眼泪跟着掉出来。
她忙退出去,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想着外公外婆,一生相濡以沫,却抵不过岁月摧残。
任苒眼泪越流越凶,包里仅剩的两张纸巾被揉得皱皱巴巴。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包没有开封的纸巾。
任苒眼泪汪汪地抬头,“林医生。”
林翌安心头一软,“哭肿了眼睛,怎么见外公外婆?”
任苒吸着鼻子,傻气道:“你说要是有长生不老药该多好。”
林翌安笑:“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分离哪来的相遇,对吧?”
任苒低着头,道理都懂,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林翌安盯着她轻颤的眼睫毛,语声愈发温柔。
“其实也没关系,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让老人家知道你们有多爱他,多舍不得他,他会觉得欣慰,不枉此生。”
任苒点点头,“谢谢林医生。”
收拾好心情,任苒陪外公外婆吃午饭。
吃完,许外婆犯困,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任苒拿毛毯给她盖好,坐在床边,很小声地和许外公说话。
许外公看着许外婆说:“你外婆其实很胆小,害怕寂寞,我走后,你们要多陪她。”
任苒乖乖地应着好。
“她呀,一辈子都围着我转了。本想退休后好好陪她,带她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结果我腿没了,哪儿也没去成。”
“这是外公的遗憾,我们这一代人,习惯了奉献和牺牲,很少考虑自己。现在想来,人生真该好好规划,在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
“你要劝劝你父母,帮他们做好规划,该享受人生时就好好享受人生,别临到死了才来后悔……”
许外公像这样清醒的时候很少,最后目光温暖地看着任苒。
“你一直是外公的骄傲,别的我不担心,只希望你别太要强,把什么担子都往身上扛。该谈恋爱去谈恋爱,该结婚结婚,勇敢一点,肆意一点,别将就,也别蹉跎。”
任苒眼泪涌出来,“知道了,外公。”
她轻轻靠着他耳朵,小声说:“外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禹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