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焕微微皱眉,思忖了一会儿。
这确实不是太有悬念之事,吕文焕听了遂点了点头,道:“借贾相公吉言了……”
“世间事不是全靠嘴说就行的。”
“够了!你当我吕文焕是何样人?是轻易能被劝降的吗?!”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他反问了一句,之后带着叹息的语气,自己作了回答。
但吕文德却从来不肯去识字,以前吕文焕心里觉得大哥不上进,这两年回想过来,反而能体会到吕文德那种倔强,以及不向文人低头的傲气。
待周围士卒都退开了,吕文焕背过双手,摆出威风气,道:“你胆子不小,不怕我杀了你?”
“胡虏都是这样。”吕文焕道,“欺软怕硬。”
“无妨,军中有人斗殴,小事。”吕文焕道:“贾相公累了,去安排一顶肩舆送他下山。”
吕文焕当先看了鹿门山城垒中的几间仓房,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半点粮食钱货也无。
如今元廷一心与宋廷结盟,且颇有诚意,表示愿意让出南阳诸城换宋廷出兵攻打孟津渡,临安朝廷便派一位官员来与吕文焕传达。
“我当你是一个有民族气节,心怀大义之人。”
据探马回报,南阳诸城中的元军也在撤退,据说已赶往开封支援。
吕文焕忽然大喝一声,用力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我少服戎行,驰驱于西北,屏障于东南,报国尽忠,置生死于度外,保的是大宋社稷!我是大宋的忠臣!”
贾余庆道:“两虎相争,至少要让它们实力差不多才有意思。据说眼下李逆都快逼到燕京了。故而朝廷才答应了元廷所请,出兵孟津渡。”
王荛深深看了吕文焕一眼,却是背过身,再次望向了那滚滚而流的汉江水。
吕家兄弟是炭夫出身,早年一直被士大夫瞧不起。因吕文德发迹时吕文焕还年少,所以读了些书,也能算是个文人。
“吕帅三思,万一你受临安小人蒙蔽,勾结外虏,坏汉家恢复大业,往后王师南征,不仅吕氏族灭,还要遗臭万年,不可不慎之又慎呐!”
抬起的手放下,之后又放在了大嘴上,做出一个很神秘的动作。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但被他努力收敛住了。
还是山东人识好汉。
“但元军已经把鹿门山让出来了。你从北面来,应该知道,他们还把南阳诸城都让出来了。”
王荛走近了两步,道:“反正我着实是烦南面这些读书人,一个个自命清高,只有你大哥是真好汉。”
“你既不打算放过我,却要我今日放过你?”
“步行至利州再分两路支援,一路顺嘉陵江而下,并取沿途船只,另一路赶至成都,取叙、沪之船只。陛下信上已经都说过了。”
张顺快步走到地图边,指点了一下,道:“宋军既然攻打川蜀了,会不会攻孟津渡?黄河沿岸我们是唯一的水师,如果我们被调走了,没有人能支援孟津渡。”
“可惜是空的。”
“以吕家如今在赵宋的地位,俨然一方藩镇,吕帅今日想再收复南阳诸城、甚至击败我王师?是还想立下赫赫战功吗?到时功高盖主,可就不好了。”
“你们都下去。”
“是。”
“末将领命,就是还有些疑问……离得这么远,由我们去支援来得及吗?”
张顺、张贵兄弟看过李瑕的长信,整个人都显得呆滞了许多。
“真是个好地方。”
“知道。”王荛道:“全是空城,粮草全无,劳壮人口迁走,房屋烧光,再让给你们赵宋,好让你们能与我们的大军相见。今日你取南阳诸城很容易,但守住很难,到时兵戎之资花费无穷,宋廷从何处筹集?”
“大帅客气了。”
其中一人回过头看了这位大宋官员一眼,扬着嘴角笑了笑,像是觉得颇为有趣。
终于,王荛转过身来,重新走到他面前,道:“若我看错吕帅了,吕帅不妨杀了我……”
“那便提前恭喜大帅收复南阳诸城,为大宋立不世之功。”
“大帅,出了何事?”贾余庆笑问道。
“那不一样。”王荛大笑道:“我们这次北伐,至少要驱蒙元于塞北,故而陛下直逼燕京,不去争东面城池。你可知道,我本要往山东说服严忠济,说不去就不去了。只等灭了忽必烈,山东自然归附,何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不像你们,还贪图南阳空城。这般说吧,北面三十余城,元军撤出时已搜掠一空,你哪怕每城仅驻兵一千,也需三万余兵马,到时城池修缮、粮草配运,又要多少人力物力?你还想打孟津渡吧?陛下早有预料,你打得了吗?”
张贵抬了抬手,迟疑道:“我再问一句不吉利的话……万一……没有了水师,万一北面的大军战败了,怎么回来?”
霍小莲沉默了一下,因为这个问题李瑕并没有和他说过。
但想了想,他倒是想到了之前军中一直在说的一句话。
“不破燕京誓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