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奥拉克反问道。“在你我的祖先都尚未出生的年代,他就已经很熟悉这艘船了。”
“放宽心吧,至高大团长,不管在下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他回到夜幕号,一切问题就都将迎刃而解。”
最后四个,他是用诺斯特拉莫语单独念出。谢赫尔听出了他的暗示,但并不是很愿意接受。
他皱起眉,想说点什么,却在最后关头将话语吞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沉默
夜幕号忠诚地将这些事统统借助冷风吹到了卡里尔的耳边。
“噢,别这样做。”‘教官’无奈又好笑地劝说道。“我不需要这种通风报信,他们的想法都有理由,都很正当。顺其自然才是更好的做法,强制干预反倒只会起到反作用。”
风声加剧,呼啸而过,吹动他的长袍,拐向了前方。
卡里尔再次笑了起来——夜幕号正在为他指路,尽管他并不需要这份额外的好意,但是,既然它主动坚持
他迈动脚步,朝着那一处缓缓走去。
沿途的走廊或训练厅内都并无半个人影存在,夜幕号将事情的始末完整地告诉了他——起因是亚戈·赛维塔里昂的战争宣言,过程是没完没了的跳帮和火炮发射,至于结局
结局现在尚未到来,他们还处于返航的途中。
如无意外,这个过程将持续十几个小时。不是所有人都乘坐着炮艇出发,怀言者也不是只有两条深渊级战舰。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回来。
卡里尔细心地听着它的汇报,脚下步伐却不慢,事实恰恰相反,他走的非常快。短短五分钟后,他便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沉重且巨大的精金大门在他面前自发地打开,拢共二十五道防护措施也一一主动解除
到了最后,出现在卡里尔面前的,便只剩下了一个躺在冰冷铁床上,脸上挂着冰霜的人。
卡里尔忍不住笑了。
他走进其中,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掩盖在钢铁之下的机械结构全力运作着,高温的蒸汽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好似血迹般的漆黑痕迹。
惨白的白炽灯光从铁床上方洒落,将亚戈·赛维塔里昂挂着冰霜的脸变得好似透明。
卡里尔来到铁床旁边,俯下身仔细地看了看他。
相较于一万年前,赛维塔的面目之间已经多了一些无法被忽略的老态,总体来看,他或许仍然算得上年轻,但那股暮气却是无法被任何手段遮蔽的。
也唯独在这个时候,这种暮气恐怕才会越过他自己的束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但是,还有另一种东西最为显眼,即那些冰霜下的裂痕。
它们是‘亚戈·赛维塔里昂’的裂痕。
卡里尔眯起眼睛,从怀中拿出那张骸骨之面,将它轻轻地扣在了赛维塔的脸上。
接下来却没有发生任何神异之事,半点异象都未曾发生,只有一阵轻微的破冰声缓慢地从面具下传来。仿佛这面具长出了獠牙,正在啃咬那些冰霜。
尽管如此,赛维塔却仍然没有产生任何活动的迹象,仿佛真的已经死去。
卡里尔倒也并不心急,只是伸出右手,将被放置在铁床旁边的那盆格洛克斯肉拿了过来,又取走挂在盆边缘的椒盐小瓶,开始撒盐。
他做起这件事来很专注,也很细心,只是多少有些诡异——且不说肉早已经冷掉的这一事实,光是在一个死人身边为肉排增添风味,就已经足够令人深思。
但亚戈·赛维塔里昂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卡里尔放下盐罐,右手食指蓝光一闪,装满了格洛克斯肉的铁盆便悬浮了在了空气之中,甚至开始缓缓加热。肉的香气很快伴随着油脂的沸腾逸散了出来,令人食指大动。
就连卡里尔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香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焕发了一点对于食物的欲望。
他也终于想起,自己从复苏到现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吃过任何东西。
营养液自然是算不上‘食物’的
那么,要吃吗?
卡里尔低头看向这盆肉,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想费尔·扎洛斯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某处黑暗中,控诉他的行为
他转过身,长袍扫过地面,搅动了薄雾,也让地面突如其来地沸腾了起来。
夜幕号的每一个部件都在此刻竭尽全力地开始运作,其内部轰隆作响,仿佛被宏炮正面命中后又挨上了十几发鱼雷那样剧烈。
它咆哮着,以其独有的,且令船员恐慌的方式将全船上下无所不在的迷雾汇聚在了一处,即这间房间。
此时此刻,这里变得鬼影森森,一代又一代在夜幕号上死去的魂魄们在雾中上下飘飞。有的是船长,有的是水手。有的是平民,有的是机仆
辅助军的灵魂也在其中沉默地伫立,有些人甚至正在对卡里尔敬军礼,他们的制服在现如今的帝国内已经彻底失落,唯有那天鹰是唯一的共同点。
“请帮帮我。”卡里尔说,声音低沉,言辞简略。“或者说,请帮帮他。”
“怎么做?”灵魂中的一个平静地问。
卡里尔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那张面具。于是薄雾逸散,鬼影呼啸而过,如暴风般席卷原地,径直冲入了面具之内,没有半点迟疑。
唯有一个光点还留在原地,那是一个苍老的灵魂,穿着血迹斑斑的船长服,闪电拱卫着鹰面,在他的左肩上闪闪发光。
“可算把您等回来了”这个灵魂大笑着说道。“我们为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
卡里尔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很抱歉,要打扰你们的沉眠。”
“死亡仅仅只是开始,大人。”灵魂微笑着答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在死后继续为人类而战更光荣?”
他扔下这句话,就此消散在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