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金光从牧师握紧它的右手指缝中悄然洒落,飘荡到了那条断手之上。光芒一闪,他的手臂竟然就此恢复如初。
那人难以置信地从被推倒的布道台上跳了起来,当即跪下,眼泪从脏兮兮的脸上冲刷而过。他开始大声且虔诚地赞美帝皇的恩赐,全然将牧师视作无物。
霍斯特倒也没理他,只是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在确认再也没有需要治疗的伤患后,他才阴沉着脸走进了自己的里屋。
图杰阿紧随其后,跟着他走入其内,顺手将一把刀从后腰上拔了出来。
“还给你。”图杰阿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们。”
“不。”霍斯特头也不回地表达了他的拒绝。
他抬起双手,脱下了黑袍,转而拿起了一条挂在衣帽架上的白色牧师长袍穿了上去。
图杰阿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他真的没办法对这种事视若无睹——这实在是诡异又亵渎,神皇的牧师怎么可以同时信仰另一个神明?
难道神皇对此没有意见吗?
就算祂没有,那另一个神呢?祂也没意见?
“留着它。”霍斯特转过身来,如是说道。“那把刀能够保证你在大多数情况下保持理智,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保持理智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失去了清醒的伸冤人是一头危险且失控的野兽,你会在也无法拒绝冤魂们的提议,你会成为一台任由枉死者驱使的机器所以,握紧它,开始学着挥刀吧,图杰阿。”
调查员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这是在交代遗言吗?”
牧师笑了,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认为我可以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为什么?”
霍斯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露出了一个较为神秘的微笑。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牧师,而不是一个脸色阴沉,不苟言笑的可怕屠夫。当然,你得忽略他双手上沾染的鲜血,才能说出这句评价
图杰阿恍惚一下,这才意识到,霍斯特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在那一夜的可怕屠杀中,他的手滴血未沾。
“你要做什么?”不自觉地,图杰阿的本能抢在他的理智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要保护我的教堂。”牧师轻柔和缓地说。“这就是我的答案,图杰阿。但是,你问了我这么多个问题,我能否也问你一个问题?”
图杰阿点点头。
“你相信神迹吗?”牧师问。
图杰阿后退一步,靠住里屋的小门,感受着人们愈发整齐划一的祈祷声,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如果放在半个月以前,我可以说我不信。我相信神皇,但我不信神迹,因为我从没见过。哪怕是在那些最需要它的人的身边,我也没见过奇迹的降临。”
“善良者只会被欺压,反倒是抛弃了道德的人能够活得更加自由。如果一个人是天生的坏种,他大可以在巢都里一边享福一边嘲笑那些遵纪守法,努力生存的人但是现在,我不太确定了。”
图杰阿握紧那把刀,将它慢慢举起。
“你信仰的到底是哪个神,霍斯特?祂又为什么可以肆意降下神迹?”
“难道帝皇就没有给予我们祂的仁慈吗?”牧师反问。“难道你我生命的延续不该感谢祂的牺牲吗?如果不是祂,我们之间的这场对话根本不会发生。”
“至于你所谈论的另一位神祇其实你心里早已清楚答案。祂的力量是如此简单直接,祂绝不会掩饰自己。复仇即是复仇,无需使用任何言语加以粉饰。复仇本就是一桩残忍血腥的谋杀。”
“所以,是复仇之神?”图杰阿呢喃着吐出这个称呼,却得到了霍斯特的一个微笑,那笑容非常奇妙,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多数时候,祂都是复仇之神。但是,再过一段时间,祂就将变回他,他将回到我们中间来,图杰阿。你会看见的那一幕的。”牧师坚定地说。
他走向那扇小门,力道轻柔却又不容违抗地推开了图杰阿,并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图杰阿顾不得看,便要跟着他一齐离开,可那扇木门却忽然在他面前消失了。调查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耳边居然传来了牧师的声音。
“一点小戏法,在里面待着吧,图杰阿。如果事情真的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唉,总之,
保护好它。”
保护好什么?
图杰阿迷茫地低下头,看见一块他曾经看见过的黑色碎片。
在这个瞬间,他失足跌落了深渊。
他看见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