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颤的空气是结束的余韵,而非开始的号角。
帝皇轻轻地后退了一步。
群魔喝彩。
“噤声。”荷鲁斯说。
它们立即沉默。
“你还在拖延时间,父亲。”荷鲁斯平静异常地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拖到他来,但来的只能是祂,而非卡里尔·洛哈尔斯。”
“那个神明对我不会有半点敌意,纵使我在一定程度上分享了祂的权柄祂是复仇之神,憎恨之神,也是公平之神。复仇天平的两端永远等重,一个皇帝的恨是恨,一个平民的恨就不是了吗?祂不会帮助任何一方,你的计划已经失败。”
“那不是我的计划。”帝皇说。
他抬起左手,金光从指缝间悄然绽放。时间的结构开始破碎,空间亦是如此。它们被折叠,被人类之主的意志催化,并化作囚牢,将他和他的敌人牢牢地包裹其中
在暂时无人注意的角落,莱昂·艾尔庄森依靠自己缓慢地站起了身。
他伤得极重,体内至少有一半的骨头已经碎裂。他无言地握紧长矛,感到极大的耻辱——然后,便听见了鲁斯那没有声音的话语。
我告诉过你的,莱昂。鲁斯叹息着说。我说过,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中没有人能和他抗衡。他已经是另一个物种了,难道你要指望一群蚂蚁去战胜一个皮肤刀枪不入且力大无穷的巨人?
我会试试看。雄狮冷冷地说。蚁多咬死象。
他迈动步伐,将长矛当做拐杖,朝着那个囚牢走去。
随便你,尽管尝试吧,兄弟,尝试也无用。芬里斯人冷静地发出讽刺。
莫说参加战斗,你甚至无法理解他们现在到底是在以什么形式互相争斗。你看得见囚牢内的事情吗?你听得见他们战斗时发出的声音吗?难道你以为这场战斗还停留在物质宇宙的层面?
不,莱昂,你要明白,现在的泰拉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亚空间。而我们现在就正身处那黑暗的另一半,在这里,你所熟悉的所有事物都只是表象与幻觉,真正的争斗,是你无法涉足的层次。
雄狮止住脚步。
你为何知道的这么多?他发问。
因为我死了。鲁斯平静地回答。死者能看见生者看不见的事物。
让我也看见。雄狮说。
他翻转长矛,将它的矛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没有流血,也没有受伤,只是耳边传来了鲁斯那无奈的叹息——货真价实的叹息。
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传来真实的触感。
“你不该这么做的,兄弟。”芬里斯人哀伤地说。“现在你要看见了,但你无法理解,你会疯掉的。”
——真的吗?
雄狮坚定地看向那片囚牢,然后,他终于看见。诚如鲁斯所说,那不是他想象中的战斗,没有剑刃碰撞,没有伤口、血液、咆哮或互相比拼力量与战斗技巧的争斗
所以,这是什么呢?
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样的一场战斗?不,不对,这真的能被称之为战斗吗?
莱昂·艾尔庄森的手指开始颤抖,理智迅速地蒸发。他的想象力正在取代他的理智,唯有如此,才能让他继续凝望。
鲁斯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试图唤起他的神智,然而他已经听不见了,就算他能听见,他也没有办法再做出任何回应。
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沉没了进去,仿佛一个心甘情愿的溺水者,违抗了生命求生的本能,欢欣雀跃地欢迎着即将没
过头顶的海水
他看见一个东西。
一个难以去形容它真实面貌的东西,一个黑暗的、高大的、肿胀腐烂欢笑呻吟咆哮愤怒思考变幻不休的——
“嘘,嘘我知道,我知道。”鲁斯轻抚他的头顶,金灿灿的双眸流出眼泪。“荷鲁斯。”
——是的。
它有荷鲁斯的脸。
它正在啃食帝皇。
莱昂·艾尔庄森尖叫着回到现实世界。
一把长矛被人拔出,扔在他脚下。卢瑟强硬地伸手将他拉起,开始检查他的伤势。雄狮瞪大眼睛,思维已经涣散。
他根本无力继续思考,他目睹了超越他承受能力的东西——这难道是因为他的意志不够坚定?不,事实绝非如此,这件事无关意志是否坚定,精神是否稳固
而卢瑟知道,随着他们之间的争斗继续进行下去,迟早会有更多人被迫目睹莱昂刚刚看见的一切。这件事既可怕,又残酷,而且它必将到来。已经没有人可以离开卢佩卡尔的王庭了,此处即是泰拉。
复仇之魂就是泰拉。
一座祭坛。
他深吸一口气,将雄狮拉起,又用义肢握住了那根长矛。黎曼·鲁斯的声音在这一刻也于他耳边响起“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很少,卢瑟。”
我倒是希望我不必知道那么多。卢瑟苦笑着回应。
“他会没事的。”鲁斯说。“他能挺过去,我相信他”
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他是否清醒,鲁斯大人。卢瑟在心底如是说道。
他叹息着将长矛放入雄狮手中,他本能地握紧,身躯骤然绷直了一刹那。卢瑟知道,他会安然无恙。就像是黎曼·鲁斯所说的那样,他也相信雄狮可以挺过去——但是,又有多少人相信帝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