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卡里尔撤去了力量,帝皇紧随其后。冰霜与金焰就此消逝,寂静的灰白再度取而代之。它早就如此,而它将一直如此。
这房间没有窗户,而人类之主却突兀地开始凝视墙壁,沉默不语。他的行为毫无征兆,但卡里尔已经习惯了这件事。他抱起双手,靠在墙壁上做着短暂的休憩。
五分钟后,人类之主终于收回了他的视线。
他语气缥缈地开口。
“我所能看见的东西开始越来越少。”
他停顿片刻,低下头,再度仔细地思考了一阵子,斟酌着每一个被说出口的字眼。
“现在,我几乎只能看见风暴。永无止息的风暴。”
“听上去不像是一件好事。”卡里尔安静地回答。
“现在还说不准。”人类之主摇了摇头。
桂冠仍然闪着光,而其下的那张脸却已经显露出了真容。令人无法直视的神性和严肃一同褪去了,只留疲惫,与一抹不敢让自己确定的希望。
卡里尔捕捉到了它,但没有直说。他知道帝皇为何不愿意确定这希望的原因。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哪怕是你,也会在某些地方自欺欺人。”
帝皇瞥他一眼,没有说什么,黯淡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闭上了眼睛。灵能在空气中铺陈开来,灰白的景色开始被改变。卡里尔的背部在下一秒落了空,那支撑着他的墙壁消失不见了——实际上,就连房间本身也消逝了。
寒风呼啸而过,并非由灵能产生,而是源自自然环境的风。恶劣、但拥有胜过一切的真实严酷。雪从天而降,被风裹挟着成为切割脸庞的利刃。
卡里尔低头望去,看见一片没过他小腿的深厚积雪。他抬起头,视线朝前看去,看见一片山崖,再往后,则是开裂的峡谷和被雪封住的森林。
卡里尔没有问这里是哪,淡淡的怀念在他的面容上显现。
“你上一次看见雪是什么时候?”帝皇在他身边如此询问。
“我不记得了。”卡里尔坦诚地回答。“我对过去的事知之甚少了而且,就算记起来,其实也没多大意义。”
“或许吧,但记忆仍然是很重要的,吾友。”帝皇严肃地说,风雪吹拂而过,他忧虑地望着远方,像一块石头那样沉默。
卡里尔也没有询问的意思,一时之间,这里寂静无人声,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山崖是锯齿状的,并不规则,仿佛被某种东西残酷地啃咬过。
他不禁开始在思维内构思一个巨大的生物,以山为食他任由思绪飘荡,让它们漫无目的地发散,让它们变成在陌生的蛛网上爬行的蜘蛛。
随后,他终于听见人类之主的声音。
“希望仍存。”他以轻微而坚定的声音如此说道。“希望将被我们亲手塑造而出,以烈火做引,以锻炉捶打,以无休止的风暴淬炼”
卡里尔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帝皇以莫大的勇气确定了那抹希望的存在,他将朝着它努力。
可是,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
“我可没办法像你们一样塑造希望。”卡里尔轻轻地说。“我只擅长另一些东西,而它们是建造的反面。”
“伱不是将康拉德·科兹教育的很好吗?”帝皇反问。
“他已经成长到足够成熟了,甚至知道一些问题其实根本无需答案。人类的历史上有无数智者渴求问题的答案,最终走入疯癫,成为求知欲的奴仆,他却已经知晓行动与问题之间的必然联系了”
卡里尔摇了摇头。
“我充其量只是给他打了一个基底,本质上,他仍然是靠着自己成长的。他自己的意志才是关键,而我不过只是个添头。”
“过谦。”帝皇看着他。“是你那偏执的、构成人格基底本身的道德感在作祟,还是因为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的重要性?”
卡里尔没有回答,他陷入了一种安静之中。他回首过去,看见无数个消逝的瞬间然后他笑了。
“或许都有,又或许都没有——”他故意叹了口气,看向帝皇。“——你问的那么清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