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这件事让卡里尔带上了斗篷的兜帽,他虽然并不是很介意酸雨所带来的灼痛,但他的眼睛是会介意的。而如果他的眼睛会介意,那他就不得不介意了。
在手指摩挲过斗篷的表面时,他感到了一种相较于此前已经变得大不相同的质感。
这使他明白,这件捡回来的斗篷快要寿终正寝了。
这样想着,卡里尔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老城区的方向。在他的视线之中,一切如常。而且,他也没有听见任何巨大的声响,或刺耳嘈杂的喊叫声。
这意味,幽魂要么已经顺利的完成了工作,要么就是还处在工作当中。
无论哪种,无论他是否暴露,卡里尔都希望他不要受伤。
幽魂的自愈能力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除此以外,还有他的力量、敏捷以及成长的速度。
但是,卡里尔仍然认为,天下没有这样好的事情。
你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不付出任何代价。
巨大的力量会导致体型的臃肿与肌肉的堆叠,追求灵敏则需要褪去脂肪与肌肉的束缚。优越的爆发力会让你每天渴求更多能量摄入,若是想要飞行
看看鸟类吧,这种并不存在于诺斯特拉莫上的物种为了占据天空,连骨骼都进化成了中空的模样。
而幽魂
他拥有卡里尔所见到过的最可怕的自愈速度。实际上,那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自愈了,更像是血肉在受伤后自发地彼此粘合,想要重回完美。
它们在本能地拒绝破碎。
那么,这种力量需要幽魂这样一个明显地从实验室内诞生的生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卡里尔没有答案,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幽魂都不能死在他前面。
他眯起眼,思考被一阵从钟楼另一端传来的引擎轰鸣声打断了,声音很轻微,但卡里尔还是抓住了它。
他转过头,看向那条明亮的公路。一辆巨大的黑色轿车正从远方直冲而来,它的外形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流线型’设计。这辆车的外形粗犷无比,所有的玻璃都一片漆黑。
防弹车吗
还真是熟悉的既视感。
卡里尔轻巧地踮起脚尖,在原地的三次轻跳之后,他纵身一跃,离开了钟楼。随后便开始在漆黑的老城区屋顶上狂奔。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公路的方向,刺目的白炽灯光在逐渐变大的雨幕中显得有些朦胧,远处的岗哨也成了一个个的小点,唯有那辆车依旧清晰。
酸雨让空气变得潮湿且恶臭,他却完全无视了它们。
雨滴打在他的斗篷与兜帽上,引起了阻碍听觉的连续打击乐。细碎、且正在逐渐加速,一如他的心跳。
然后他屈膝,跳起,本不该拥有的力量在这一刻于他的身体之中全力爆发。蓝光于眼中绽放,肌肉鼓胀,脚下的砖石破碎,在酸雨之中逸散成了粉末与灰尘。
只凭借自己——卡里尔·洛哈尔斯便短暂地来到了高空之中。
我或许是诺斯特拉莫的跳高与跳远冠军,如果这座永夜之星有举办运动会的话
黑暗之中,卡里尔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不喜欢幽默感,也讨厌讲笑话。但他会笑,虽然仅仅只是出于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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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次来昆图斯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詹多·斯科莱沃克如此问道,他所使用的乃是询问的语气,可他的眼神却完全没有放在坐在他对面的两人身上。
实际上,他坐在自己那张奢华的真皮椅子上,正享受地喝着从车上储酒柜里拿出的红酒。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大部分诺斯特拉莫的贵族们都会将享受放在第一位。
“我们没有来过昆图斯。”
莱娜·斯科莱沃克冰冷地回答。“如果你的大脑袋还没坏的话,詹多,你就不应该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
“哈”
闻言,詹多轻笑了一声:“你对于愚蠢的定义还是如此浅薄,我的姐姐。你的话语在我听来更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愚人正在喃喃自语你以为,我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
莱娜·斯科莱沃克眯起眼,脸上那道横跨整个脸颊的可怖疤痕在此刻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开始蠕动。
“迟早有一天我会因为你的出言不逊而扒了你的皮,詹多。”她阴沉地说。
“随你的便好了——但是,我想我们都知道,在父亲现在仅存的三个子嗣之中,你是最不可能获得黑纹的。”
莱娜的脸色在这句话后迅速变得铁青。
对此,詹多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他仰起修长的脖颈,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了。比血液还要猩红的液体消失滑过他的嘴唇,消失在嘴中,味蕾上爆发的滋味令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依蕾奈·斯科莱沃克。
他的长姐。
“尊敬的姐姐你对我的问题有答案吗?”
依蕾奈从漆黑的窗户上收回视线,她与詹多之间有着足足五米的距离,这辆车的庞大,从此处就可窥见一斑。但是,距离并未让她的注视显得缓和。
实际上,她此刻的眼神已经让詹多面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了,他的右手也一点一点地放到了座椅的侧面。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在车内开枪,詹多。”
依蕾奈面无表情地说。
“父亲将铁之骄傲借给我们是有理由的,第一,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象征斯科莱沃克家族的荣耀。第二,它能防备很多种武器甚至包括来自内部的子弹。”
“那么,我还有刀可以用。”詹多不动声色地说。
“你可以一试。”依蕾奈·斯科莱沃克平静地回答。“但我不会保证你挥刀的手是否还能完整。”
詹多眯起眼睛,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他突然松弛地一笑,将右手又拿了上来,随后竟然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