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早就知道白其索会第一时间出来制止。
此刻,两个人的心跳都没有加速一星半点,就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仿佛是一件比吃饭散步还普通的事情。
白其索晃了晃神,可就在晃神的瞬间。
滋……
血喷了出来。
与电视剧里自刎截然不同,这血就仿佛水龙头被滋开一般,滋滋滋地疯狂地往外喷。随着哐当一声,圆月弯刀落到地上。
云致鹤也倒到了地上。
没有半句呻吟,没有半点迟疑。
这个七十岁的大行主就在众人面前,干净利落且安静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正如他的夫人当年走向窑火那般。
就那么静静地,没有半句呻吟,没有半点迟疑,如同午后散步一般,走向了窑口,跳了下去。
“父亲!!”云招娣扑了过去,伸出手去试图去捂住疯狂滋血的脖颈,哭喊了起来。
而周围其他人则只是默默地跪下,朝着陆龟殷和云致鹤跪了下来。
“谢罪!”他们齐声道,声音悲呛但坚定。
而白其索则只觉得血气上涌,他真的觉得自己的血仿佛瞬间涌到了头顶,人死,并不可怕,但一个人能这么平静地、果断地自刎,却着实震撼。
“这……”他抬眼看着陆龟殷。
陆龟殷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我代表陆家,接受谢罪。”
说着,他弯腰捡起那把圆月弯刀,轻轻地放到了云致鹤的手边,后退了一步,深深弯腰。
再抬起眼看向白其索,点了点。元宝小说
白其索见状,也走到了云致鹤的遗体前,弯腰:“我代表陆家,接受谢罪。”
此刻的云致鹤仿佛能听到一般,原本瞪大的眼睛竟慢慢地合上,血染红了他的白发,也染红了地板。
流淌到白其索的脚下。
这一天,云致鹤等了足足四十年。
没有护住要紧的皇家献物,护送的头头要以死谢罪的,哪怕这个人是护宝行新上任的行主,也一样。
这是护宝行的规矩,是无数护宝行都会遵守的规矩。
正如陆家制瓷,陆龟殷签订生死令,若是这瓷被抢走,你之后没有按照规定的时间再制出新的,没有完成任务,你也得死。
得在窑火前,死在同行的面前,死在列祖列宗,死在神灵前。
这是规矩。
否则,这行当又如何行走于江湖?烧坏了就烧坏了?
云致鹤是云家当年最有天赋的护宝行继承者,所以这尊极其尊贵的大盘,自然由他临危受命前往护送。
他失败了,战死了沙场,他的夫人跳下窑火,助力烧瓷成功,挽回了颜面。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只要失败了,就必须按照规矩,在客家面前,自刎谢罪,以示云家护宝行之家风严厉,云家护宝行之言而有信。
这也是规矩。
“别哭了,这是大喜事,他等了四十年,终于等到了。”陆龟殷淡淡说道。
四十年,从三十岁起,他这个本生活在西北农村里的种田的糙汉子,拥有了记忆后便踏上了寻找之路。
他跋山涉水来到了这陌生的地域。
只因这里是地下古董基地,遇到陆龟殷的概率最大;也只因这里,是曾经云家的府邸,是他的根。
整整四十年,他那么辛苦,披荆斩棘,就为了这一天——能跪在陆龟殷面前,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完成最后这一刀割喉。
完成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