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他深知,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必局域于眼前小利。
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手握了极其精致的明永乐好杯子,虽然商人总是会在上头贬低东西以买入时候划算。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同是明永乐的瓷器,但瓷器与瓷器不同。
这御窑的与民窑的不同、能工巧匠的和初学者不同、专门为皇帝量身定制的与那量贩的也不同。
很显然,白其索的这一款是为皇帝量身定制的,是极品。
两三百万的,确实开得低了。
既然让对方看出来了,周洲倒也坦然,这行当本来就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算不得骗,只能说各人看各货——定价自由。
周洲瞥了眼一直在那喋喋不休的陆龟殷,只觉得这一老一少的,来得很邪门,尤其是这陆龟殷,强大到令人害怕。
而这少年……
看着虽然才二十左右,却极其沉得住气,在江湖上好歹也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又是做的死人玩意儿的营生,对这后起之秀的忌惮也就比旁人多了几分。
后生可畏,交个朋友吧,周洲拿定了主意。
“请说。”他礼貌地走到一旁的茶座,给他满上了一杯好茶,又看了面红耳赤的周林一眼,道:“你去忙你的吧。”
周林只好点了点头,又陪着说了这句话,悻悻地离开了。
“请问您是怎么这么肯定这是明永乐的呢?”白其索缓缓喝了口茶,好心地提醒道。
没错,他实际上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提醒。
通过反复提醒这位国内鼎鼎大名的鉴宝专家——这不是明永乐的,这是当代的!当代的!当代的!
他想看看,反复提醒之下,他还会验错吗?
还有另一点,白其索觉得很疑惑,按照他大脑内的知识体系,这年代不是可以通过釉光来鉴定吗?
器件年代越久远,釉光越深邃,而这种深邃的釉光往往很难通过人造来进行模仿,是年代久远包浆厚实的最直观的展现。
如果说一般人看不出也就罢了,这东西不过做出来九年而已,难道这么知名的专家,也看不出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与此同时伴随着一些欢颜笑语。
“来来来,快来看看,这有好东西!”周洲站了起来,一改平日里严肃的神情,高声说道。
说罢,朝着白其索笑了笑:“这都是我老伙计,全是业内的专家,让他们也看看你这好宝贝,如何?”
好东西,才值得这些人掌眼。
而有好东西给行家章眼,也是庄洲的名气。
对于白其索而言,更是何乐而不为——如果这一群专家都看不出破绽的话,那么……
他看了眼一旁的陆龟殷,心里打起了小鼓。
陆龟殷虽然有记忆,而记忆也就是经验,可毕竟是大窑头,这里是现代,很多原材料都走了样,真的……能行吗?
“哎呦!这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好东西啊!”白胡子老头第一个上了手,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白其索打招呼。
只见他拿起来,对着灯看了看。
“胎釉肉红。”白胡子老头又看了看小杯的足便和折角积釉处:“呦呦呦,看到没,灰青的光泽。”
说罢,他十分笃定地判断:“这是永乐年间的玩意儿!”
“是宋朝甜白釉的特点。”另一人接了过去,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睁开,顺着光的折射晃了晃,脸色大变:“卧槽!”
他吼了句。
“看!虾青色!”
只见青、灰、白三色交织的釉面,极为独特。
“喽,难怪这么好,御窑呢,给皇帝老儿的,让我再看看这弧度。”一光头拿了过来,当他掌眼的时候,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光头最擅长看祭品,而非皇宫日常的瓷器。
这一点,国内的专家极少,这屋子里连周洲在这个维度都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