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宋新月赶到冰城。
她在哥哥的边贸公司，见到年轻的俄罗斯商人尤采夫。
双方简单问候，随宋新杰在小会客室落座。
宋新杰拍着尤采夫的肩膀，对妹妹笑道：“月儿，采哥跟我关系很铁，中文还特别好，有啥事你直接问就行，甭跟他客气。”
“嗯，朋友之间不用瞎客气。”宋新月爽朗点头，“昨天我看了一些关于俄罗斯历史和民俗的资料，但临时抱佛脚毕竟只能了解一点表面化的东西，采哥，我想知道剪纸在你家乡接受度不高的深层原因。”
闻言，尤采夫稍作思索，微笑着解释道：“新月，要说清楚这个问题，我得先说说我的国家。”
“嗯，愿闻其详。”宋新月手撑下巴，认真注视着目光诚挚的外国朋友。
“俄罗斯并不像西方国家丑化的那样野蛮贫穷，除了用武力解决问题什么都不懂。”尤采夫诚恳地看着兄妹俩，“其实，俄罗斯高等教育普及率高于很多国家。”
宋新月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些我还真不了解呀。”
“月儿，你采哥说的没错，俄罗斯文学、古典音乐、芭蕾啥的都有很高成就，”宋新杰感叹着，“整出化学周期表的门捷列夫，也是俄罗斯人，咱中学就学过吧。”
尤采夫做了一个表示感恩的手势：“所以，新月妹子，俄罗斯人对剪纸兴致不高，是因为把它看成旅游区纪念品了，类似我国的套娃，实际上，他们更倾向于购买真正的中国艺术品。”
宋新月恍然大悟！
想推开国外市场的大门，就要打高端局！
没错，就是精品化！
旅游区纪念品，只能属于有能力量产化的江浙大供应商。
拒绝机器量产，是她对保护剪纸艺术的坚持。
想让关东剪纸走出国门，就要花心血打造更具艺术价值的大幅作品。
三位年轻人，就这个问题展开热火朝天地讨论。
尤采夫喝了一口咖啡，笑着问宋新月：“新月，你会去肯德基里，买烤冷面吗？”
“不会。当然了，那里也没有。”宋新月说。
“如果有，你会买吗？”尤采夫认真地问。
宋新月顿了顿，摇头说：“当然不会买，我去肯德基，肯定是想吃汉堡。我要是想吃烤冷面，就直接去路边摊了。”
尤采夫爽朗一笑：“对啊，其实和剪纸是一个道理！俄罗斯人买中国的剪纸，其实就是为了中国独特的传统文化。所以，你们之前给弄反了。销路一直不好，就以为是质量问题，或者没有本地化。其实，归根结底是没有精品化，高端化！”
“艾玛，可不是嘛！”宋新杰猛地一拍膝头，“尤采夫，你说的真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尤采夫又进一步说自己的想法。
他建议，剪纸作品最好能直观呈现中国传统文化符号，而且还是最具特色的。
比如，故宫、长城或者兵马俑。
宋新月并没有表态，思忖片刻之后，还是建议兼顾剪纸的俄罗斯本地化。
但是，无论是哪种主题，关键是精品化，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当作廉价商品来售卖。
这两个构想同样出色，宋新杰觉得，既然俄罗斯本地化的路线已经走过了，那不妨先试试尤采夫说的，然后再慢慢两者兼顾。
一直讨论到午后时分，三人相互道别，分头行动。
宋新月回到绥海，开始着手准备新样品。
她和林成栋仔细推敲研究，新样品的主题很快确定下来。
通过与尤采夫这次深谈，宋新月了解到，俄罗斯人民族性很强，保家卫国的意识很重。
她的新样品，题为《立马镇山河》，呈现的内容是长城和秦始皇。
并且，在展现形式上，决定采用俄罗斯套娃的理念，做出抽拉式多层次的感觉。
人类情感是相通的，她相信保家卫国的主题，能引起战斗民族人民的情感共鸣。
主题确定下来，宋新月开始加班加点赶制作品。
短短十天，这幅新作便高质量完成。
宋新杰从冰城赶过来，取走作品，对此赞不绝口。
隔天，尤采夫带上这幅作品返回俄罗斯，对此充满了信心。
接下来，宋家兄妹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这次，宋新月心里很平静。
因为于她而言，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听从天命。
几天后，尤采夫从俄罗斯传来消息。
他未婚妻的恩师，想邀请宋新月到列宾美术学院，开一场中国剪纸艺术展览。
据尤采夫转述，那位油画系老教授的父亲死于卫国战争。
看到宋新月这幅《立马镇山河》时，老人家险些热泪盈眶。
作品有着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情绪饱满而厚重，技法卓越。
所以，老教授认为它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宋新月在听完这个消息时，惊喜得说不出话。
这门槛迈的可太高了！
列宾美术学院，那可是俄罗斯首屈一指的艺术院校。
能一举获得让剪纸进入艺术殿堂的机会，这是宋新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