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是试探,所以坚城纱并未亮出武器,她用的是拳。观战的未零看见,她拳头之上瞬间亮起金属光泽,击打在东木桓剑身时发出清脆的铮鸣。
短时间内,两人没再发生碰撞,朝着和对方相反的方向缓步游走。
坚城纱左手衣袖破碎,露出肌肉坚实的一截小臂;东木桓暗自调整气息,执剑的右手还有些发麻。
半晌,两人再次同时冲锋!
这回她们动真格了,金属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出手速度快到未零险些看不清——
准确来说,并不是未零看不清,而是转播屏幕能传达的信息达到了极限,两人交手速度甚至快过转播的极限速度。
即便如此,未零还是勉强支撑自己观察一号比赛台的情况,想象自己对上那个东木桓能有几分胜算。
“五成。我有五成机会胜他。”这是她分析得来的结果,数据低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已经毕业的未零一直以为能胜过她的人屈指可数,然而今天看过宗族大比后,才发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个事实击碎了她全部的骄傲。
她早该意识到的——坚城纱前辈能承受的重力极限是一百多倍,而她自己险些撑不过六十倍。那时候就该知道天下强者千千万,更何况上头还有九阶乃至半神级别强者!
但她也不会因此一蹶不振。摆正心态,她再思考事情,一下有了许多崭新的思路,也察觉到过去没发现的一些事情。
比如,身边的乔燕华前辈似乎一直在刻意培养她。
未零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和其她大家族出身的同学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因此她铆足了劲锤炼自己,期望能通过努力填补那道鸿沟。
若水读书会的前辈们都对她照顾有加,常常不经意间传授许多有关宗族的知识,她当时还总觉得前辈们讲的都是废话。
现在想想,正是这份“无用”
知识的积累,能够让她平静接受残酷的现实。她的心态更加平稳,思考问题方式更灵活,再加上幼年逃亡生涯养成的冲劲,很快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如今,她更是以“乔燕华的贴身侍从”的身份,真正接触了宗族这只“庞然大物”,看见了鸢阳大陆超过数十万年悠久历史底蕴的冰山一角。
这时,观众席许多地方都响起惊呼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未零。
当她看向转播屏,也当场呆滞了。
坚城纱终于亮出她的武器——一柄看起来很沉重的四棱锏,用在她手上却如臂使指,可见此人力大无穷。
只是她单手拿着武器,未零不免要去思考她右手武器是什么。
东木桓动作间颓势已现,本来就像绷紧的琴弦,接近极限,这下更是当场断弦,并以此为导火索,出现了一系列失误,很快被坚城纱抓住破绽绕后打昏,比赛宣告结束!
——她巍峨如高山。
同是八阶巅峰,差距竟如此之大!
……
大比第一天落幕,坚城纱在通讯器上跟许久未联系的前辈们聊着天,另一只手拎着夜宵,回到鸢冷家族的青龙居。
一打开房间门,她就被莫名其妙的低气压吓了一跳。
“怎么了?”感到气氛不对,她连忙走到鸢冷渡身边,关切地询问。
鸢冷渡颓然坐在床铺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缓过来一些,对坚城纱说道:“幺妹在相亲。”
“……”坚城纱默然。
“可是她今年才十六岁。”鸢冷渡哽咽了。他抬头,双眼蓄满泪水,直愣愣地盯着坚城纱。
十六岁,她们还在枫樱学院修习各种法术知识,在老师的指导下磨炼实战技巧。
十六岁,坚城纱和鸢冷渡已经合作编写了许多套传音密码,每一套拿出去都可以卖专利赚得盆满钵满。
十六岁,幺妹虽然每天都会做健体操,但她唯一可以出门的时间就是大家相约一起做健体操的那一小段时间。她的见识有限,能做的事也很有限,而前不久大哥还准备给她找个相亲对象。
坚城纱想了想,说:“今天的对手不好打,我算了一下,如果我今天的对手就是参与大比的八阶术修的巅峰水平,那我冲二十强没有问题。
“进入二十强,就可以向上面递交提案,要求五大规定各家族不得强行断绝女族人修炼机会。渡,我们还有机会。”
鸢冷渡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用气音说道:“……反正又不是我。”
“你说什么?”
“我说,”鸢冷渡猛地站起,“反正又不是我在经历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需要去经历那些苦难!那么在意的话你自己交提案好了,何必扯上我啊!”
他脸上尽是疯狂的笑容。
说完这番话,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不、不,我——”意识到自己方才所作所为,鸢冷渡下意识后退两步,却感到一阵窒息。
等他回过神来,坚城纱已经掐住他细长白净的脖颈,封住他的呼吸。
女人左臂的衣袖还维持在破碎的状态,自然垂放在身侧,右臂高高抬起,抓着男人的脖子就往上举。
“你怎么会没有经历过呢?”坚城纱面色平静如水,仿佛在说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鸢冷渡他当然经历过。
“所以这不单单是帮幺妹,”坚城纱继续说,“还是帮你自己。”
她松手,鸢冷渡脱力跌坐在地面,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