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农历来算离着过年也没几天了,但是这时代除了朱门权贵谁都过不起年。
放在平时能吃一顿饱饭已经是过年了,既然过年已经没了吸引力,所以三千大军出动的消息很快被确定了下来。
眼下重要的事儿,是首战对哪个势力下手?谁又是真正的指挥?
这些事儿都要有个明确的说法。
冯小怜是很想真正的掌握军队,但是统军不是儿戏,她是真没这方面的经验。而且冯小怜也不觉得自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更不能把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这支大军因为意气之争送上死路。要不然为了争夺对这支大军的控制权而罔顾事实,和那些草菅人命的人比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
所以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当家还是要跟着一起出征,却只能旁观。
令冯小怜没想到的是,这次指挥这三千青壮的人是村长。
村里不是找不出一个年轻合适的人,村长亲自出征实在是令人诧异,因为这位看着命不久矣,而且似乎挺不过明天去。但是转念一想,他去是最合适的,作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个人,他能镇住这三千人中的刺头,而且这是一位久经战阵的老兵,冯小怜觉得也能从他那儿学到点什么。
确定了领兵的人,接下来就是要看看收拾哪个地方的土匪了。
不听不知道,一听真的吓一跳!
就附近的几百个山头上都有土匪,土匪的人数不等,但是也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的,各自分一个山头。
而且这些土匪大部分是以往山下的百姓,当初上山落草为寇,是因为抗税,如今守着一个山头勤劳开垦靠天吃饭,只能说勉强活着而已。但是有那些不愿意耕作的,就生出打劫邻居和出去劫掠的念头且付诸实施。
村长跟冯小怜讲:“如今人的去处只有三处:单身的壮年去寺庙,在佛门混一口饭吃,混不了当乞丐,混的下去当佛爷。
第二种去处,是良善老实的百姓拖家带口去投奔门阀成为隐民,从此之后门阀掌握他们的生杀予夺,与其说是门阀养着的隐民,不如说养着的家畜,和牛羊也没区别了。
就因为知道那些门阀看着光鲜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看的清楚的就来山上,这就是第三条路。
门阀里面也有那要脸面的人家,盘剥的不甚严重。土匪里面也有那良善的土匪,是逼的没法子了,宗族村落结寨自保。但是土匪里面有穷凶极恶的,门阀里面更有心思歹毒的世道就是如此!”
他的手指对着面前破破烂烂的牛皮图纸点了点:“算起来,咱们才是这附近最大的土匪,也是最先在这里落草为寇的匪类。既然要动手,就不要柿子捡软的捏。
杀这里最大最该杀的土匪才能震慑江湖。
这里,归云寨,好名字,但是里面的土匪不干人事儿。正好拿他们的脑袋祭旗,给儿郎们的大刀开开刃!”
第二天大军沉默的出发了,没有誓师没有豪言壮语的鼓励,饱餐一顿背着兵器盔甲也没告别,就这么出发了。死亡已经成了令人麻木的词汇,似乎每个人都不在乎。
这里往归云寨要走五天,山路难行,还有一些简易的攻城器械,加上粮草辎重都是靠驴子驮着,所以冯小怜的那匹马没有跟着一起出发,在山道中那匹马跑不开,所以冯小怜也骑着一头驴出发了。
一路上她忧心忡忡,发愁怎么收服这支军队。谁都不想做傀儡,要么是在武力上展示一番,要么是在智力上展示一番。
在智力上没什么可展示的,毕竟她根本没有什么从军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军迷,更没了解过皮毛。
可是从女壮士那儿得到的一辈子力气,又是她最后的自保手段,这种压箱底的东西不能一开始就暴露啊。
她思来想去,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打不过就加入!
她虽然不是六镇起义的遗民,但是可以加入进去。冯小怜转头看看身后的村长,盘算着自己拜师学艺的可能性。
三千人在大山里面赶路,有些路简直不是路,冯小怜才发现自己原来恐高,那是抖着全身唯恐掉下去才艰难的通过了某些路段,甚至是不想再走第二遍,要是没人,她恨不得坐地上嚎啕大哭一次。
结果就是没在这群人里面扬名立万,先露了怯,谁都知道冯主怕高,过陡坡的时候差点吓出魂来!
冯小怜在晚上宿营的时候回想了这一路的经历,心里忍不住唉声叹气。
露宿野外,还是雪地,大军穷的没帐篷,只能点起火堆驱寒,都是几个人坐着靠在一起入睡的。冯小怜身上有狐裘不算太冻,心里不停的打腹稿,想着等会怎么去找村长拜师学艺。
她思来想去的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想的各种说法都不太好,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去找村长了。
村长围着一个毡子在火堆前打盹,他身边不远处有不少人隐隐包围着他,暗暗的呈现出拱卫的姿态,这支大军的主心骨是谁一目了然。冯小怜知道,却
不能着急!
冯小怜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开口说:“村长,您老人家觉得咱们这次的收获有多少?”
她更想问这次能成功吗?
老人家睁开眼,慢慢的说:“我等是王师罢了,这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
那伙子土匪我还没放到眼里,儿郎们到了之后就能立即剿灭。外面的官兵一来是对地形不熟,二来是也不想费这事儿,天下都是土匪,哪里是剿的干净的。这些土匪是没碰硬茬子,能欺负一下邻居就自认为天下无敌无所畏惧。”
他看看冯小怜:“你不用担心。”
冯小怜就趁着这个机会说:“那些土匪是井底之蛙,自然是觉得天下无敌。我却不然,我是见过大军的,越是见识过越是知道自己的道行浅,您说别担心,实乃是我的道行浅才担心。
我想拜您为师,想跟您学行军布阵。”
村长的眼神对着冯小怜看了一番,这样一常常巧言令色的人,这时候没说出什么动人的话来,没承诺什么富贵出来,可见是真心的。
冯小怜很紧张,她也确实是真心的,在这种时候,任何的投机取巧都没有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甜言蜜语和投机取巧不仅让人捧腹大笑,甚至会生出厌烦。
“你想学啊!是好事儿!既然你想学,我就教你,但是丑话说到前面,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是什么兵法大家,教你的也不是什么名阵诡计。”
冯小怜松口气:“我也不是什么有灵秀的徒弟,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赶紧对着村长施礼,口称师父。
在这冰天雪地里,她捧着牛皮水囊跪在地上举过头顶,算是献上了拜师父的一盏茶,师徒名分定下了。而这件事带来的最直观的好处就是她觉得这附近的青壮都亲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