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无法理解,只觉得恐怖。
“为什么?从三月份开始,我已经给了你七千多块钱,难道这些钱还不够吗?仅仅是配合我演一场戏而已”
他开始惊惶,内心映射出阴暗的臆想。
“你还想要我陪伴在你身边?浪费珍贵的时间和你散步,讲情话给你听,为你提供情绪价值,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睡觉,按照你的生活作息饮食起居,来规划我的人生?”
仿佛有一座囚笼,将马利死死关了进去。
“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优纪子惊呆了——
——她只是觉得,马利·佩罗这个小伙子很好,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可靠,平时不爱说话,衣着体面整洁,还是一个体育特长生。
起初马利与优纪子用金钱维系这段关系时,她不止一次想过,有没有假戏真做的可能,可是日复一日的等待,一天天过去,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只是导演与演员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进展了。
直到一百二十天之后,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心痒难耐,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终于单方面坠入情网,在梦里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健壮小伙翻云覆雨,醒来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是面若桃花两颊飘红,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就像是中了奇妙的催眠法术。
优纪子确信,她深爱着马利·佩罗,哪怕这个小伙子没有和她说过几句亲昵的话。
她要和马利越走越近,就从晨光县的旅行开始,试图破开两人之间的坚冰。可是就在刚才,马利·佩罗提着一把破冰斧,将她的心劈成了两半。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马利·佩罗嘟着嘴如此说:“我更希望能在人生中最灿烂,最美好的青年时代,努力的提升自己,拥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很抱歉,优纪子——我的生命里没有你的位置了。”
“混蛋!”优纪子骂道:“混账东西!大混蛋!最糟糕!最糟糕的混蛋!”
她没有离开,依然坐在椅子上,向身边的马利·佩罗释放怒火。
“混蛋!混蛋东西!下流玩意!你”
“很遗憾”马利只觉得麻烦,要不厌其烦的解释一次又一次:“你开始让我感到恶心,难道我向一个人索要珍贵的宝物,他不给我,我就要去辱骂他?这合理吗——优纪子,爱情和自由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优纪子恍然失神,终于落下失望的泪水,两肩抽搐着,像是失去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阶段性目标。
她的两条手臂不知道往哪儿放,皮带扣也坏了,它就和今天遭遇的所有事物一样,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要徒步走回交通站都是天大的难题。
“请把它交给我。”马利·佩罗如此说着,向女伴讨要皮带。
优纪子的心中还有一丝丝不甘,是唇枪舌剑口中含针:“请?!你还会说请?天哪!你真有礼貌!真是风度翩翩呀!让我羞愧得体无完肤了!”
马利·佩罗:“我可以试着修一修。”
优纪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扣带,一巴掌拍在马利手中,抱着两臂气嘟嘟的开始擦眼泪,一边哭一边低沉的嘟囔着,说些马利听不懂的日文。
马利·佩罗开始捣鼓扣具,将装饰物小心翼翼的拆下,露出其中磨损断裂的卡扣,随手将父母送来的饭盒让出去,把海明威的著作当成保温垫,放在两人中间。
“这是我母亲做的,你要是饿了,可以吃掉它。”
优纪子大声答道:“对我那么好干嘛?!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导演,我有钱,会自己买的!”
“昨天晚上,谢谢你愿意配合我,一起去应付我的父母。”马利一边修理卡扣,从身侧的枪械保养包里掏出工具,一边与优纪子唠起恩情,想安慰安慰这个女孩子:“他们的控制欲很强,如果没有你这个外人在,我又要和家人吵架。”
优纪子抿着嘴,双手互抱,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很讨厌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明说呢?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却要假装喜欢,真是太奇怪了!”
马利·佩罗答道:“可是我弟弟怎么办?”
这句话让优纪子沉默了,她并不清楚马利·佩罗一直逃避一直抗拒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进入高中之前,我的精神元质是由父亲掌控的,肉身元质则是由母亲操纵的——他们决定我的书架,我的食谱,我的生活作息和爱好娱乐。”
“我的家庭明明没有多少钱,算不上贵族,父亲和母亲却要用贵族的标准来训练我,似乎这么做,我马利·佩罗就真正的成为了高贵的人,会变得富有,会带着他们一起鸡犬升天——这是一种仪式。”
“如果我默不作声的离开,我的弟弟格罗巴恐怕也会遭遇这种残酷的刑罚。”
“所以优纪子,你能给我答案吗?我原本想着,只要能在大学生涯加入某支俱乐部,半工半读领到一份薪水,经济独立以后,等到格罗巴也考上大学,我就带着他去远方工作,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偶尔会回来看望爸爸妈妈。”
“可是现实告诉我,要完成这些事情必须一直保持专注,用充裕的时间和自己相处——我很穷,非常非常穷,所有的元质都必须交给自身,对抗自己的负面情绪,对抗父母的压力,现在你还要和我进行爱情上的拉扯对抗,这让我始料未及。”
优纪子无话可说,她不是什么富贵家庭的千金小姐,更没有花钱直接解决问题的能力。她默默捧着饭盒,突然觉得马利·佩罗是一个可怜人,要远比失去爱情的她可怜得多。
因为她可以失去很多个马利·佩罗,再去谈很多很多次很好哭很好哭的恋爱,假相思也好,真感情也罢,这是她的自由。
可是马利·佩罗生命里绝不会出现其他优纪子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