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微知道,自己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他。
或许她该告诉他,后来,世良奈津子觉醒了。
她成了一个有灵魂的仿生人。
她终于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了自我意识,也明白了“爱”的存在。
如果她能早几十年觉醒,或许真的能和真挚浪漫的陆谂指挥官在一起,彼此深爱,终成眷属。
可恰恰命运喜欢捉弄人。
那个年轻英俊、温和浪漫的陆谂军官深爱着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情感的仿生人。
等到她终于有了情感,他早已在命运洪流中变成一个冰冷刚硬、再也无法爱人的人。
他也已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歌微走过去,抽出消音枪,对准了陆谂的脑袋。
枪口对准的那一刻,歌微竟生出一丝于心不忍。
如果你了解了一个人的过去,总会容易心怀悲悯。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下,没忍心把扳机扣下。
以她素来的战斗习惯,即便杀了对对方也会一击爆头,这样让对方死得更毫无悬念。
这是一种谨慎的收尾。
可现在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告诉她,她大可以不开这一枪。
面具男人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她大可以给他一个全尸。这也算是作为故人之间的一点旧情。
但另一个脑海中的念头却……
下一刻,歌微开了枪。
扳机扣动,一枪爆头。
她最终还是秉持了自己谨慎的战斗习惯。
抽身的那一刻,她心想:她会一直向前走,向前走,从不会回头。
——不轻易任由自己软弱,这才是她在这个钢铁丛林的世界生存下去的最大底牌。
从梦境中回来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深海中溺毙了一回。
歌微像是浮出水面那样,猛地深吸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梦境里,太恍惚了。
可恍惚中,也有见刀见血的真实。
周静曼刚刚从外面回来,撩开帘子,就看到歌微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她询问:“你怎么了陈舒木?”
歌微抬头看了她一眼,飞快收拾好神态。
“没,没什么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哦,这样,”周静曼走了进来,“刚才在外面巡逻了一圈,说来也奇怪,我明明记得天黑之前那个木笼子没有上锁……”
周静曼:“当时场面太乱了,那个原住民女人死了之后大家都打开木笼子,查看她的尸体,后来又是出了凶手,又是拿你当人质……等处理完第二具尸体的时候,谁都没去管木笼子里的锁究竟上没上。”
周静曼:“我也是睡到半夜才想起来,起身去查看一下,说来也奇怪,等我再去看的时候发现笼子竟然都上锁了。”
歌微心想:那不是因为有斯文的存在吗?
“或许是其他扎营点的队友想起来了,去把锁上了吧。”歌微说。
周静曼点点头,“也有可能。”
她走进来,爬进睡袋,又瞧了一眼歌微的脸色。
“你真的没事吗?”
歌微摇头,“没事。”
周静曼就继续睡了。
所有人都沉沉地进入梦乡,
谁也不会知道,在这个风波诡谲的后半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歌微起身,撩开帘子,站到了空旷的室外。
后半夜的温度是零下九度,冷风呼啸,星光无垠,宇宙广阔。
她在心里想着陆谂军官和世良奈津子小姐的事,一直想到自己被冻得全身僵硬,这才回了睡袋里。
她知道今夜的自己,肯定会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