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妈去上班儿啦,你中午带妹妹上姥爷家吃饭啊,哎呀,少打点游戏!你附中还考不考啦?周末怎么了?周末也不能懈怠!你们杨老师可跟我说了,你那个乐理题要多做多练,快,给我把电脑关了,做题去,快点快点,不是我说,你跟薇薇在学习上真得多学学你们大哥,周末都泡图书馆临时抱佛脚怎么了?临时抱佛脚也比你俩学习好!行行行不啰嗦了不啰嗦了,那你快去啊,中午姥爷家包饺子,你俩早点下去,别让姥爷等你们啊!哎,你两个小祖宗可真让人操心。”
“二哥二哥!妈不让我吃冰的,你把你那冰棍儿偷偷给我舔一口吧,呜呜呜求你了,我好馋啊哎呀我不怕,我家的大姨妈跟别家丫头的不一样,就爱吃口冰的!给我吧给我吧,就舔一口!行!绝不出卖你!一会儿疼死我都不出卖你!”
“我去,妈妈呀我的妈妈呀我感觉有十万大军从我小肚子上踩过去了,呜呜呜疼死老子了呜呜呜都怪二哥!我说不吃不吃,他肘着个破冰棍非要我舔!”
“小蒋!来过来来,咱们家老蒋可跟我告状了,你乐理成绩这次考得不怎么地呀,来跟爸说说,是不是净顾着看你们班上的漂亮小姑娘了?你可不能学你大哥啊,临大考了给人整疑似早恋这套幺蛾子,咱学习比不上你大哥,没早恋的资本啊!”
“你跟爸说实话,是学习有问题还是思想跑偏了?要是学习上的事儿,要不爸给你报个班儿上上?你是咱家唯一的艺术家,你那卷子我们可都看不懂,学习有问题了可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爸就算收不上工程款都能给你把那补习班儿的学费掏上。”
“凡凡?你过来,妈妈有事儿要跟你说。”
“凡凡,爸爸知道,爸爸相信你,你也要相信爸爸。”
“二哥?二哥是你吗?”
“不行,贺白,贺白留下。”
“凡凡不怕,我在,我在这儿呢。”
“出来凡凡,别掉下去,出来,我就在这儿。”
“求你,别掉下去。”
“我爱你,凡凡。”
盲人可以搞按摩当歌手,聋哑人可以做绣工甚至可以当舞者,没有手臂的人可以用双脚来拼生活,就连没有四肢的人都可以乐观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怎么唯独他就做不到?
蒋沐凡觉得自己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失败者,懦弱无能,一无是处。
他从昨晚九点半开始躺到了床上,一直清醒到了早上八点。
哦不,其实此时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这样究竟还算不算是清醒了。
蒋沐凡把窗外的蛐蛐叫声,从开嗓一直听到了一声不出,把屋外的天从暗淡的灰蓝一直盯到了明光大亮。
他分不清自己耳边的声音究竟是真是假,一时蒋沐凡觉着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多人在讲话。
可一时他又觉着,自己应该是醒的,因为他能感受到被子摩擦着自己的皮肤,床单啃食着自己的手指,偶尔吹过来的小风,好像快要把他的脸刮出口子来。
疼,浑身都疼。
蒋沐凡又想——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乐观的活在阳光下,唯独就他做不到?
屋外传来了抽油烟机的声音,厨房离自己的房间很远,动静其实一点也不大,但蒋沐凡依旧觉着吵得他头疼。
蒋沐凡想在周围摸索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堵住耳朵的东西,可手刚从被窝里伸出来的一刹那,他就觉得指尖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周遭的空气刺得疼痛难忍。
氧气中含着硫酸,一触碰就会腐烂,蒋沐凡感到害怕。
伸出被窝的手打了退堂鼓,蒋沐凡又回到了之前的姿势,与身下的床垫抗争了两分钟后,一股鸡蛋和淀粉在高温油脂的炸炼下所逼出的香气,富有侵略性的飘进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