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木槿因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而呆住时,希忽然停下话题,转而问道:“你想过没有,青帝离开以后,要干什么?”
木槿红着脸,她聪明地将问题抛回给了希,“你做好打算了?”。
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暗示性地说道:“你注意到没有,这几日到这儿来的山海妖族,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当下时局,只等诸位神祇远离。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等蓐收他们都离开以后,失去了正神的庇护,我们,这世间的大多数,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般,借着诸神的名义,享些安定太平。到那时,你又将何去何从?”
“你应该已经有应对之策了吧!”木槿狡黠地引着希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试着给北方的巨人以及西南的九尾送过信了,他们在踏山海路而来的妖族之中实力也排得上名号,而且并非好战的种族,若是能够接纳我们,算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希似乎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并不看好。
“我们?”木槿重复了一次,她并未如希那般悲观,而是注意到希话语中的一个词,问道:“是指四位四季使吗?”
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我,和,你!”
木槿抿着嘴轻笑了起来,她随着希的话音落下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
希挠了挠头,嗫嚅地说道:“所以,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木槿眉眼弯如月牙,倒也没有扭扭捏捏,而是直接爽快地回答道:“我愿意!”紧接着,她背着双手,偏着头,眉弯如新月,她又不急不慢地补充道:“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木槿一句我愿意,希便觉得未来似乎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哪怕她又补了一句有条件,希也止不住地开心。
“不过,到时候,你得亲自去带我离开!”木槿看着希,逐渐严肃地说道。
哪怕距离上一次相见已经过去千年,哪怕这是他们第一次坐下聊天,可有些人的相遇,仅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便可凭此熬过漫长岁月。他们没有再多说太多,相见时的那份含情脉脉的注目,便可让对方了解彼此的心意。
其余众神皆散去后,叶蓁依旧留在昆仑,他并不愿离去,因为桃夭还在这里,桃夭还想再看一看这个世界,他不放心留下她。
叶蓁说,混沌神祇青竹氏在混沌海中找到了一枚尚未诞灵的植物属的混沌种,他思来想去,即便不得归去混沌,也得交代青竹几句,将那混沌种留着,既是一脉传承,何必相杀!
共工笑着接过叶蓁递来的一枚桃叶儿,里面是他这些年在这山海界里所见之景,也该让青竹氏见识一下,这不一样的世界。
不过他没有想到,今日赠的桃叶儿,在千万年以后,在他即将归为混沌种之前,是他的救命之物。
重黎回到衡山以后,再也没见到过祝融神祇,而彼之时,太子长琴已接掌祝融之位,司责祝融神殿。
其实,大部分于这世间开枝散叶的神祇皆与祝融的做法相似,即便自身远去,也依旧留有子嗣在这个世界,哪怕世道更迭,他们的子嗣,也依旧不可能沦为血食饵料。
诸神陆陆续续离开此界,远走星河外,消失在浩瀚星系外的混沌里。而共工氏始终没有离去,这位第一个准备离去的正神,直到其他三位正神皆离去以后,方才离开天柱。
离去前,昆仑的天鼓再一次颤鸣了。
悬崖边,击鼓神官跪在一旁,共工亲自击鼓。鼓声震动三千妖,而最让众神之子与世间大妖惊骇的,却是共工鸣鼓后说的一席话。
也正是这番话,在共工离去以后,于这山海界里,掀起了腥风血雨,让这世间迎来了混乱的山海时代。
他说:“我还是很喜欢盘古创造的这片世界!可我真的得离开了。这几日里,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在这世界里,留下一点属于我的痕迹,证明我真的存在过。我决定了,将共工之台留在这里,留在天柱山的最高处,留予有缘者。各位,若是缘分未尽,他日混沌再会!”
共工,有义子,而无亲子。其众多义子中,仅有勾龙与术器二位,于共工离去前,得共工法旨,可共掌昆仑。
共工之台,是由混沌种炼化而成的至宝。关于其作用,有一古言可为其作最好的解释。
“诸法不得中。”可抵御非直接接触性的伤害,这便是共工之台最大的作用。
面对共工之台的诱惑,即便是神祇子嗣,恐怕也难以拒绝。
若是那些混沌神祇尚在的话,恐怕也得惊骇于共工的这个决定,这是要给本就将要陷入乱局的世道再添一把烈火,让这世间,无一能够安生。
此后,共工离开昆仑,远走星河,去往无垠混沌间。
而这世间,就此大乱。
就在共工踏入混沌的那一日里,昆仑便不再如往日那般祥和宁静了。
共工义子勾龙与山海大妖相柳里应外合,于临仙殿斩术器,又囚其魂魄于藏风台,任千年的风侵蚀着术器那半神的魂魄。
前往天柱山最高处的廊道,石柱上的蟠龙蜷尾低头,不敢出声,这位昆仑山的新主,在共工走后的当天,展现了他这千年来一直藏着的野心。
十二宫三十三殿里,本被共工收入麾下的各路山海大妖纷纷转而跟随着勾龙的动作,向着各方宫殿里的大小神官展露獠牙,胆敢有不服者,或是出声议论的,多是被他们直接吞食入肚了。
在降雪宫中,四季使青女低眉,不言不语,她的身边尽是那些出声反抗的神官血迹,金碧辉煌的降雪宫神殿里,蟾蜍吐着舌头,舔着青女,在她的衣裙上留下大片的涎液,青女不敢吭声,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她紧闭着眼睛,唇边都被咬地泛紫,过了许久,她才仓促而颤抖地喊道:“风雪来助!”
困有术器的藏风台中,一缕细风穿过山石,降临于降雪宫。
大雪在狂风的吹拂下,在降雪宫里洋洋洒洒地坠落。覆盖满地血腥。
而在狂风到来之前,那蟾蜍鼓出的大眼睛盯着青女,许久许久未动,直到青女喊完睁开眼睛时,布满倒刺的舌尖在她的瞳孔里逐渐放大,,那些密集的倒刺穿过她的身体,将她的生命就此剥夺。
紧接着,漂浮在云天之上的封神台,白光自台下氤氲升腾,聚而不散,最后缓缓凝聚,青女,再次出现在封神台,只不过,是失去了过往记忆的她。
她只记得,她叫青女,是司冬神官,掌管着世间的寒冬降临。
而此时的封神台上,已浮现数十上百位神官的身形。他们茫然地看着这广阔的封神台,而后三三两两地离去,按照冥冥之中的指引,去各自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