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救那个姑娘，不管是不是如秦缓所言，那个姑娘是被蒙在鼓里也好，是故作不知也罢，她都不想救，她没有秦缓那么高尚，那是她的仇家，她才不要去救！
秦蝉衣跑回院子里的时候，药草园子里兄妹二人背对着自己蹲在那，而秦缓，就躺在他们的身前。秦蝉衣看到秦缓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绕到老人的另一边，看着老人如树皮一般苍老的脸颊，老人的脸因为失去大量水分而紧皱攒簇着，皮与肉像是已经完全分离了。秦蝉衣拉起秦缓的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缓瞒着自己老成了这副模样？她整个人瘫坐在药草上，秦缓的枯血之毒发作了。
“我可以救他，我的血对其他人可能是毒，但是对于已经染了枯血之毒的人来说，其实也是延命的药！”直到白发的姑娘开口，秦蝉衣才肯看她。
“其实，不知道老神医有没有对秦姑娘提过，我出生时便带着这枯血之毒，体内血液每日都在不断衰减，当年若非秦神医以身试毒，想要替我解去枯血之毒，”白发姑娘顿了顿，转而说道：“老神医，本不会受到枯血之毒的困扰！”陈予念坦然说道，只不过她所说的，都是这些年在家族里听来的历史。
秦蝉衣指着陈予念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别把自己粉饰地手不沾血！你最是该死！没你也就没这枯血之毒！你以为秦缓他想救你？要不是你们拿我父母性命相逼，他又怎会去替你医治，又怎会沾上这种毒！可你们呢？我父母因为解不开你的毒，死了，你们直到秦缓出现，直到秦缓去尝试替你解毒，才将他们的尸骨归还！你以为你在这惺惺作态，你就是个好人了吗？你不是！你不配！”
陈予安皱着眉头，不善地盯着秦蝉衣。他的袖中，折刀已启，随时能了断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子性命。
秦蝉衣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她转而盯着陈予安，她看着男子的脸，幽幽说道：“你以为我们不认识吗？你以为我不记得你吗？我见过你，秦缓去替她看病的那一天，你也在，你被一众家丁拥簇着出行，你那只狼狗呢？怎么，它啃不动人骨了？就轮到你自己来啃了？”
姬曜站在院子里，听着姑娘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话，他看着姑娘狰狞扭曲的面容，什么话也没有说。
没经历过他人的痛苦，没有资格劝人忍让。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陈予安忍着脾气说道，若非还需要对方替妹妹解毒，他又怎会如此低头。
“误会？”秦蝉衣像是听到了可笑的话，她推着秦缓的肩膀，“爷爷,你听啊，这么多年过去，直到今天，他们还说这是误会！这就是你想救的人！”
陈予念低着头，愧疚地看着秦缓，秦蝉衣说的这些，和她所知道的，有着云泥之别。
她听到的历史，是秦缓主动以身试毒，替她找到了一种延命之法，用血补血的方法，她听到的历史里，没有人因她而死，可实际上，仅陈氏的武庙中，被囚禁为她血食的修士，已过千百。
她所了解到，只不过是族人与她讲述的历史，被扭曲的历史。
陈予安袖中折刀已经露出了刀尖，只是两位姑娘还未发觉，姬曜走近蹲下了身，他握住了刀尖，他盯着陈予安，说道：“想要救人，就拿出点求人的模样！”如今，他终于有实力，能和他人，讲一讲自己的道理了。
陈予念看着哥哥，陈予安不露痕迹地将折刀收入袖中，他盯着姬曜看了一眼，然后退后一步，躬身道：“我知道现在与姑娘道歉已经太迟了，但是罪责在我，不该由妹妹承担！是我逼着你父母喝下妹妹的血，是我提议为妹妹圈养血食，可是，我也只是想让她活下去，大家都觉得我可以有其他选择，可没人愿意设身处地试着考虑，我们本来就无路可走！”陈予安一直低着身子，即便话都已经说完了，也没有起身。
陈予念听完哥哥的话，便一直在干呕着。她饮下的血，并非如族人所说那般，是他人自愿献出的，她一直在剥夺着他人的生命，来维持自己活下去，她的确手不沾血，但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的，都是他人的血。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那就替死去的人，好好活着！现在自责已经太迟了，因你而死的人，死都死了，还能怎么着。但愿他们的死，能换得你好好活着，否则，他们的死，都毫无价值。”秦缓不知何时醒了，他干哑地说道。
“蝉衣，你也别怪她了，不知者无罪。”秦缓拍了拍孙女的手，让她扶自己起来。
“没事，我还能再撑一会。”似乎是看出了孙女的不放心，秦缓又紧接着补了一句。
秦蝉衣瞪着秦缓，在将老人扶起后，她就气呼呼地去了屋里，将所剩不多的龙胆草取出来，又悄悄从怀里取出龙珠，从龙珠上磨了些粉来入药。
至于姑娘腰间挂着的空葫芦里，天龙被当作葫芦内蕴小天地的养料，滋养着其中的每一尊圣人。而赵安宁一进入这方小天地，魂魄便被打散成碎片，元神从魂魄中被剥离出来。
这方小天地里，数不尽的圣人应摄神而生，又因洛离消散。偶有一刻，赵安宁似乎看到了清浊二气交融成的混沌中，万众生灵聚散也无定，其间有一匆匆过客，像极了上一任青罗圣人的模样。
赵安宁的元神飘散在混沌之外，也能听得到混沌中不断回荡的声音。
“关于这个世界最早的记忆，是盘古氏与混沌神祇联手在世间播散生命之种，又于混沌中铺设山海路通往这世间，邀请混沌中的万千种族踏上山海路，进入这方世界。”
“本座来到这世间不久，盘古氏便不见了踪迹。后来，混沌神祇也从逐渐退出了这个世界。在那以后，踏过山海路的生灵开始群雄逐鹿，把这诞生没多久的世界打的四分五裂。惜得有女娲氏肯为众生炼石补天，其后，我又将遗蜕之身的双目悬于天际，照耀山河。补全天地后，女娲隐于世，不再露面，我受众生推举，加以山海至尊之名。”
“在我为山海至尊的岁月里，山有山神，海有海神。我以为，天下已定，我可以安心睡上一觉了，谁承想，这世间存有异妖白泽，将进入此间的山海生灵状貌与能力都撰以图文记录下了，人族诸圣借去白泽图，倾尽一族之力，以昆仑为基，开混沌，创异界，尽封昆仑山与山海生灵于其内。”
“黄帝机关算尽，一缕残魂入我梦来，带我历千场人世，只为说服我，让我苏醒后，给予世人一个机会！如今，机会，本座也给了，所谓的上界压在这世间生灵头上的秩序，你们也摧毁了。我与他有约在先，这场局到最后，如果是他赢了，我便离开这世界，去他们开辟的混沌宫，不过，若是我赢了，我要，混沌宫里的山海众妖重临这世间，我倒要看一看，再一次的乱世之争，人族不去取巧，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