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宛如墨汁的厄运命格气韵流转在轿子顶端,时而凝聚成一个脸带泪痕的小女孩儿,时而化为嘴角裂开到下颚的恐怖少女,时而,却拼凑成一个沉黑沉黑的心脏。
这是命格【阴宅厄灵】。
拥有此种命格的人,一般从一出生便会被所谓的“鬼物”缠身,从此身体孱弱多病,时常宣城自己能见到鬼物索命;而在外人的眼中,此人却常常在午夜起身,披头散发,犹如鬼附身般夺取他人性命;身死之人,临死前看到的也是鬼影。
秦宇仔细端详着,从【阴宅厄灵】的命格强度来看,此命格已经进化到了五阶。
之所以没有被自己的厄运震慑之术影响到。
完全是因为,这也是一个厄运类命格。
恍然间见到了自己的同类,秦宇心里也是一惊,当下冷冷地道:“没事。”
话音落下,身形一闪,已然掠过数丈之距,进入了鸾凤轿子之中。
一位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头戴冠冕,身穿黑色皮裘的少女正半躺在轿子中央的软塌上。
身前是一尊形制极为乖巧的火盆。
现在并未入秋,天气也还闷热。
寻常人都穿着薄衫。
这少女却像是生活在极度严寒的地域,不但穿着皮裘,还随身带着取暖的火盆。
热浪袭来,少女抬眼看见了秦宇,脸色却是丝毫未变,眼中也没有惊愕之色,只是轻声道:“你是谁?”
不愧是曾为朝云帝挡下刺客的心境坚韧之辈。
见到有外人闯入,蓉昌公主仍旧能保持镇定,甚至从她脸上都看不到一丝意外和神思波动。
“本座要入宫找人,想借公主香辇一用。”秦宇简短地说道,并坐到了软塌之上,和蓉昌公主近在咫尺。
蓉昌公主清丽的容色之中,透着阵阵死气,病容之下,却是一股惹人怜爱的姿容。
【阴宅厄灵】已经浸入了她的命轮之中。
以秦宇对命格的认知而言,不出三个月,这位朝云帝最为宠溺的公主便会香消玉殒。
闻言,蓉昌公主向后靠了靠,注视着秦宇道:“本宫这条命你可以拿去,但不要伤别人。”
秦宇淡淡摇头:“本座只是找人,不杀人。”
说着,【天煞孤星】掠下肩头,双手合抱住了蓉昌公主的五阶厄运类命格【阴宅厄灵】。
蓉昌公主顿时打了个冷颤,眼中才浮现出一丝惧色,嘴唇轻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伸出手臂抱住自己膝盖,窝在轿子一角,不再去看秦宇。
同类命格的吸引力,使得【天煞孤星】正张口吞噬着【阴宅厄灵】命格洇散出来的厄运。
“你用什么手段控制了他们?”
厄运震慑解除之后,蓉昌公主的卫队好像都忘了之前拦路的秦宇,继续开拔,向皇宫之中进发。
路上,蓉昌公主抬起头问道。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秦宇淡淡回应。
视线之中,【天煞孤星】已经将【阴宅厄灵】命格纹路外围的厄运吞噬殆尽。
蓉昌公主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明明已经病入膏肓,连呼吸都困难了,但在见到这神秘客之后,竟然恢复了一些气力,脸色也微微浮现出一丝红晕。
她竟然感到有些饿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你要找谁?或许本宫能帮你。”蓉昌公主并不害怕,虽然看不透秦宇的面目,但却朦胧中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贴近他,将所有的秘密和苦楚都告知于他。
好像,这世间只有面前的这个男子才能理解她这短暂一生所承受的苦难。
冥冥之中,蓉昌公主感觉面前之人就像自己的同类,比之朝云帝和母妃还要让人亲切生动。
“你不怕本座?”秦宇也有些讶异,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蓉昌公主脸色微微一红,摇头道:“我已经快死了,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这世间唯有长命者才会留恋寿元,富贵者才会纠结于财富和权位。”
“而像我这样的人,只要活着便已经竭尽全力了,又何必惧怕外物?”
话音落下。
秦宇不由眉头皱起,心里也有些震动。
尤其是这句“只要活着已经竭尽全力”,这在自己穿越前的世界而言,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也许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生者如蝼蚁。
人只有临死之时,才会知道,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你倒是洒脱,不像你那个动辄杀伐的父皇。”秦宇淡淡地道。
蓉昌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父皇……他一心想长生,并维护大周绵延,我倒是羡慕他。”
此刻,她没有用“本宫”这种高高在上的自称,说起话来,声音婉转,就像个生病的小姑娘。
“本座来找一位宫人,这是她用过的玉牌,不知公主殿下可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