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花瓶字画，只有一盏小菩萨相供奉在屋东角。
檀香味浓浓漂浮在空气里，却没有熏香的烟熏火燎。
我低头一看。
才发觉屋中的柜子桌子，皆是发金丝的檀木所打。
是木头散出来的浓香。
好么，什么叫奢侈到极点，又低调的极点。
我又看那盏玉色的菩萨相，默默在心里估了个价。
觉得梁月菲这个家，出的实在很奢侈。
梁月菲斜靠在床上，手里捻着一串儿十八子，看不出材质，只勉强看出是木珠。
她抬头，与我对视过一眼。
轻笑：“不怪小灼喜欢你，你这面相，难叫人生厌”
梁月菲一言道破了我的来历，我挑眉，只觉得本也应该。
若她是个糊涂人，哪能人不在香港，却还弹压着戴玉婵至今不能上位？
我微微向她鞠了一躬，谦卑姿态做足。
“不敢在您面前卖弄”
梁月菲今年已经五十，年过半百又入了空门。
还能存下这份姿色，才真的叫人羡慕。
她眉宇之间不见一点儿愁容，嘴角眼底皆带着点点笑意。
她年轻时，我在工地上对她匆匆一瞥。
那时只觉得，好干脆利落，又美艳动人的女人。
如今再看，彼时她身上的戾气早就散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娴静温柔。
她垂着眼睫，看着手里那只翡翠耳环。
“你拿这个来见我，就说明咱们是旧相识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她话未说尽，只等着她的下文。
她轻轻咳嗽一声：“只是我太久不理香港的人和事，一时也猜不出，咱们之间结下的旧相识，是一段善缘，还是一段仇恨”
屋中极其安静，只有她捻转十八子时，木珠碰撞的声音。
最终，是我开了口。
也许是当着菩萨，我忽然，就不想再撒谎了。
“是仇恨，十年前，东区六百间厂房，是我父亲督建，可中途地皮扯出麻烦，开发商跑路，活地变死地，厂商找不到开发商，硬生生逼死了我父亲，后来我母亲自戕，我独自去了香港”
梁月菲听我说这些时，眸光一直淡淡的，直到最后，才缓缓开了口。
“你若肯瞒我一点儿，我也不会这样伤心”
我抬头，只见她一双眼睛早就通红落泪，心里忽然怨恨起来。
我还没哭，你又在哭什么？
梁月菲，你怎么有脸哭？
又不是你死了爹妈，你哭给谁看？
“你又何必兔死狐悲，我父母的惨死，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现在掉这两滴眼泪，算什么？”
梁月菲抬手拭泪，又笑：“说的对，在谁面前都能掉这两滴眼泪，唯独在你面前，不该哭的”
我没有接话，只冷冷看着斜靠在床上的这个女人。
她看起来单薄又脆弱，眼里是流不干的泪。
半晌，她叹气，泪眼婆娑间，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你放心，你一定会如愿的，只是我很久都没见过故人，你若肯，坐下陪我说说话吧，十年前的事，我总看不开，整日吃斋念佛，心里却还是吃力，你听我絮叨一夜，兴许，咱们俩的心结，便都能解了”
她说罢，又摇了摇头，似是自嘲一笑。
“我想给你泡杯茶的，可已经力不从心了，我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下过床了，你不要挑我的理呀”
我抬眼看像她缩在被子里的下半身，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