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泽拍着沙发捧腹大笑,他已经这么笑了十几分钟了。
好兄弟失恋是一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我不理解。
事情是这样的,王宇很早之前就暗恋了一个合唱团的小姐姐,为了能有聊天的机会甚至在大雨天里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无奈王宇的嗓子不争气进不了合唱团,在所有部门里面挑了个和合唱团合作机会最多的组织也就是他现在正在任职的广播台了,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暗恋之后王宇终于有了勇气去表白,可让王宇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跟一个竞争者选在了同一天,于是在合唱团排练的教室的一个漆黑的角落里,王宇亲眼见证了两个人在所有人的鼓掌下牵上了手最后过上了幸福生活的故事。
非常有戏剧性的一件事,偏偏就是让王宇碰上了,我自行脑补了当时的画面之后想想王宇也挺可怜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王宇开始扑在颜泽怀里哇哇哭,颜泽的笑声还没停下。
“没,没关系的,这个不行咱换一个呗,对象这东西挺好找的吧,没准过几天就有个傻不拉几的小女孩来找你表白呢。”
我一巴掌怼了过去:“你说点正儿八经的。”
颜泽推开王宇,收敛了笑容:“正经的,马上就快期末考试了,好好学习。”
王宇闹腾了好久,直到我们回宿舍的时候才渐渐恢复了状态。因为他的闹腾,今天晚上的工作室显得尤为热闹,看着王宇和颜泽两个人一唱一和,心里还挺有感触的。几个月之前王宇还是一个非常正经而且有些拘谨的小孩,我们搬来工作室的时候他帮着搬了一下午的东西都没说一句话,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也正是因为这种任劳任怨的性格所以经常被安排值夜班。知道颜泽平时从事文学创作的工作之后经常会找颜泽请教问题或者改改稿子,那时的王宇还一口一个颜老师。现在几个人都混熟了,王宇可以大大咧咧地和我们分享他的失恋故事,颜泽也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他。
“请问颜少爷,你遇到过几个傻不拉几的小女孩找你表白呢?”刚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就从手机上开始兴师问罪。
“好多呢……”
我心里一阵不爽。
“但是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不拉几的小女孩呢?”他问。
“看上你的那一刻我确实觉得自己挺傻,哼。”我回以一个傲娇的表情包。
“禁止卿卿我我,打情骂俏,我现在要进入高质量的打游戏时间。”看到他回的这句话我差点没把牙咬碎。
“今天你不用跟我说晚安啦。”
“为什么?”
“我要去看看我的梦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吗?”
“还是会害怕的,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哄我吧。”
自从颜泽在将棋比赛上夺冠之后我每夜都是安眠。这个一开始让我担惊受怕诚惶诚恐的噩梦,经历了很多次的忍耐,我已经彻底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候还会对梦里的变化产生好奇,虽然每次都会被吓到,但是第二天让颜泽哄哄很快就会过去。
那么,晚安吧,王初然。
刚闭上眼睛结果手机响了,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烦死了。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个陌生号码,我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但是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再次想起,还是这个陌生号码。虽然非常不情愿,不过为了不打扰舍友们休息,我还是拿着手机来到了阳台上,本想着和对方说一声打错了就赶紧回去睡觉。阳台上真的好冷,冻的我困意全消。
可是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我就开不了口了。
“喂——”对方的声音很小。
很熟悉的声音,我不会听错,是依人。意识到手机另一端的人是依人之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姐姐,我……”
他叫依依是直接叫“依依”两个字,喊我的话是喊姐姐。
“依人,怎么了?”
依人似乎把刚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再次开口:“姐姐,你没事吧。”
我舒了一口气:“不是我有事吧,对不对?你是不是又犯错了,怕依依知道了凶你所以先告诉我?”
“没有,我只是想单纯问问你的情况。”
“那我也没有,这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话说你现在不是高三么,今天又不是周末,你哪来的手机?你是不是把手机带到……”
还没等我说完,依人就挂了电话。
真的是,这一个个的都想气死我吗?
梦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也没有出现什么新的东西,将军的铁骑踏破了整个森林,却不是来救我的,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仿佛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一样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有战后的森林里存在着他们曾经来过的证明。到处都是倾倒的树木,上面刻着铁剑的划痕,乌鸦腾空而起,黑色的薄雾再次笼罩下来,树上的刻痕在雾中变成了诡异的笑容,在我分神的时候向我慢慢靠近,与此同时,嘲讽的笑声从内心深处绽放,夹杂着无数的闲言碎语,本就是沙海一样的字节飞速地跳动着,在心里扬起了不可磨灭的沙尘暴,像是恶魔在地狱唱诵苦难的誓言,和外面的诡异交相呼应。洪巴巴不在了,哪个让我胆战心惊的洪巴巴不知在何时消失,或者是被远征而来的军队夺取了生命,将军离开时,马背上挂着它高傲的头颅,或许是被远征而来的军队吓到,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与黑色的雾气融为一体,我现在很想它,现在只有它才能让我感觉自己在这个梦魇的深渊之中不是孤身一人。
一个童话中走出的公主此刻却置身于梦魇中的高楼上,禁锢她许久的枷锁被斩断,可她丝毫没有自由的样子,眼神却空洞无比,不知道心又坠入了哪一片深渊。视角模糊过后,我看到了我自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站在那里,衣袂无风自动,跳着一支粉饰优雅的舞步。我想问些什么东西,却无从开口。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又为何如此伤心?
高楼上的布娃娃轻轻颤抖,我低下头,发现一只小猫在蹭着我的脚跟,我低下头,呆愣的表情此刻才有了一丝感情——是洪巴巴。它并没有被军队讨伐,也没有躲起来,它变成了一只小猫。洪巴巴歪着头,仿佛是在向我微笑,背后的羽翼轻轻颤抖,顺着羽毛流下了黑红色的血,它受伤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两个像是观影的朋友一样,一起看过了月亮的坠落,空中绽放出的血色花朵。我习惯了,习惯了这个梦境,习惯了每次看到的时候害怕的感觉。同样可怕的东西,看过许多次之后害怕的感觉就会慢慢变小,但是我好像不一样,每次来到这个梦境就像是在斑驳的墙面刷上新漆一样,每一次都那么鲜艳,刻骨铭心。
“娘子?娘子?”颜泽的小手在我面前挥来挥去,我出手将他的手无情击落。
“怎么啦?”我像是没睡醒一样皱着眉头。
我们两个正坐在一间教室里开会,讲台上的学长很有激情地跟我们讲着……讲着……,讲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学校里经常会开设这种讲座,帮我们普及一下专业知识或者拓展一下视野,每个班都要派几个代表去听,这种活动实在是太多了,于是班长想出了按学号轮着来的好办法,依依的学号靠前,很遗憾没能和我们两个在一块。
“你这两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呢。”
“嗯。”
“难道是因为我吗,为什么要敷衍我……”颜泽的语气像是他真的犯了什么错似的。
“没有没有,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自从上次依人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晚上,我就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时不时地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眼里也空空的,谁从身边过去我都没有印象。
颜泽一把抓住我的手。
“看来我们的二人世界被别人打扰了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的小舅子何依人对吧。”
“啊?!”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大到让教室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颜泽的行为也很奇怪,因为我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在抓住我的手的时候就蹲了下来要想看到我的眼睛。
整个教室都寂静了。讲台上的学长看着我们两个:“学弟,你是要表白还是求婚,这个场合恐怕不是很合适……”
颜泽慌张地站起来,因为太慌乱,站起来的时候头还碰到了桌子,引得一阵哄笑。说了两声“不好意思”之后拉着我的手像是逃命一样跑出了教室。
此情此景不像是表白也不像是求婚,倒像是抢婚出逃一样,牧师在台上念着誓词,男主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带着新娘逃出了整个教堂。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那里,但却无法抗拒地紧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