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衣着朴素,却气质卓然,浑身正气的四五十岁中年男人。
男人戴着银框眼镜,鬓角生了许多白发,虽有些盛气凌人,但眼角始终挂着笑意。
谈吐不凡,光看那正襟危坐的姿势,就能瞧出是个当领导的不简单人物……
磨盘还可怜兮兮的缩在里屋扎纸人,我原本一进门就直奔柜台的茶壶而去,赶紧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解渴:
“爸你也太坑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上半夜哄这个下半夜讨好那个,我不管,你得赔我……”
精神损失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我就一扭头看见了坐在屋里的陌生来客。
我爸彼时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咕咚咽了口茶水,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向那一脸慈祥的中年男人赔罪:“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爸这有客人在。”
中年男人依旧眼角弯弯,善意的盯着我打量,随后叹口气同我爸说:“这孩子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老弟啊,你可真是好福气!”
我爸脸一虎:“还好福气呢!你也看见了,这丫头没大没小,咋咋呼呼的,从小到大都没个姑娘样!她妈妈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嗳,爸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厚着脸皮理直气壮纠正:“我妈都走多少年了你还让她背锅,我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明明是你养出来的好不好!”
我爸闻言,眼神有一瞬的复杂,但下一秒又接着假正经,话说的严肃,可一字一句里却藏满了宠溺:
“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老子都敢拿来笑话!大哥你瞧瞧,这臭丫头像话吗?你啊,别给她好脸,这丫头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我任性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我爸无奈瞪我,“这是你白伯伯,和爸是本家,算堂兄。”
我放下水杯立马礼貌向中年男人问好:“白伯伯好。”
中年男人见了我,一直在笑着,脾气温和的问我爸:“丫头多大了?”
我爸拿起茶杯的手一顿,说:“二十五了。”
中年男人含笑点头:“二十五,不大不小,这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
我朝我爸投去了一个委屈的眼神。
我的亲爹啊,你长点心吧,我还没到二十五岁呢……
我今年才二十二岁!
莫名其妙就老了三岁,心累。
“对了,你刚才说,你昨晚没睡着觉,除了磨盘烦你,还有谁?”我爸这才想起来问正事。
我拉长脸,反正我爸已经知道龙玦的存在了,就算现在把他交代出去……应该也无所谓!
“你、”我对上我爸那双探知欲极强的眼睛,怂了一下,然后挺直腰杆底气十足道:“女婿!”
我爸一听女婿两字,拿着茶杯的手狠狠抖了下,差点没握住。
“咳!”我爸呛了声,低头整理思绪间,旁边的中年男人却发出沉笑:“还真是时光如流水,眨眼间这孩子都嫁人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我爸抹了把嘴角,再昂头,眼里竟带着莫名的傲娇:“咳,大哥你现在可是省里一把手,日理万机的,这点小事怎么能叨扰你。
更何况,我们这些穷亲戚,实在不敢请你这种大人物来喝喜酒,会拉低大哥你的身价。”
“木堂,咱俩小时候可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在怪大哥这些年一直没回来看你吗?”
“不不不,大哥你可千万别误会!”
我爸忙摆摆手,说:“小时候的情谊肯定是不能忘的,自从你二十岁进了市里,三十五岁就进了省里,你有多忙,我还是知道的。
我从来没怪过你,你清楚,我这一辈子的志向,都不在你能帮衬的范围里。
没请你来,也是因为这丫头还没和人家摆酒席,现在的小年轻啊,思想和咱们那时候不一样,这孩子我从小就管不了,现在也管不住。
她就是我的活祖宗,至少我和她妈结婚的喜酒你还是喝过的。”
中年男人这才再度展露笑颜,松了口气,接着略显苍老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仔细扫量,扫的我爸护崽的劲头都快上来了。
“丫头,先去里头帮你弟弟扎纸人,我和你白伯伯说话呢,别杵这碍事。”
“哼!”我娇气的放下水杯,故意冲他吐了吐舌头。
转身进了里屋。
人刚迈进去,就被磨盘扯胳膊带坐下。
“姐,外面那个大伯你猜是谁?”磨盘神秘兮兮的问。
我想了想,回答:“省长白长安对吧。”
磨盘瞪大眼睛差点惊掉下巴:“你咋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心情,“我上大学那会子有上过思修课!也就只有你这个呆瓜才会连自省省长是谁都不知道。”
磨盘挠头怀疑人生:“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人在乎这个问题啊,别说省长了,县长叫啥名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得多看电视新闻。”
“算了吧,就咱们省那个电视台,整天就知道放跌打损伤膏的广告,我每次调过去都在专家卖药,咱师父都不看了,现在师父每天就守着戏曲频道听戏呢。
师父说了,天下大事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该操心的,尤其咱们这些干阴事的,与其听那些夸夸其谈的好话,还不如多给神明上两炷香,祈求桃花镇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来的实在!”
“倒真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