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一颤,盯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无意识地厉声斥责:“放肆,退下!”
他身影僵住,痛苦的表情又添了几分由心而发的畏惧:“娘娘……”
蓦然的痛意加剧让我顾不上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后背发沉,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脑子里的晕眩一次比一次厉害,我整个人就好像处于深海旋涡中,被卷的,神魂俱裂——
“娘娘做的这个纸人,点了睛,生了灵。”
“不错,相貌甚好,也聪明。”
“一直在偷偷跟着您呢。”
“我晓得,小东西挺活泼。”
“娘娘素来爱捯饬这些小物件,它本无魂,只因生了灵,才多出一缕魂。”
“娘娘有没有发现,这小东西对娘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纸人,你怎敢卧在娘娘床榻上!”
“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求娘娘饶小人一次,小人只是太爱慕娘娘。”
“娘娘,就让小人留在你身边侍奉你吧!”
“再留下去怕是要出祸端,这纸人被外面的贪婪之气侵了魂,今天敢睡你的床,来日不知还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土伯你说,该怎样罚他?”
“既是纸人,犯下此等大错,当丢火炉里焚了!”
“念在……他本性不坏,并未铸成大错的份上。封了它的双眼,将他丢进偏殿,锁起来吧。”
“娘娘你不要封了小人双目,封了双目小人再也不能侍奉在娘娘身侧了,娘娘!求你不要夺了小人的双眼!”
“混账东西,真以为娘娘是你能接近的主么?当心玩火自焚!”
隔世的声音在头脑里聒噪个不停,我捂住脑袋怀疑自己受伤太重,都出现幻听了……
心脏处的冰冷愈发寒冽,心就要跳不动了,就要被寒冰封住了……
“别怕,娘娘别怕!”那人哆嗦着凑过来,把滚烫颤抖的手贴在了我没受伤的半张脸上……
我像个惊弓之鸟一般,警惕地猛避开他。
他现在对我而言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让我万劫不复!
“不怕了,我清醒了。”他唇角咬出了血液,脸颊泛红浑身滚烫,掌心的温度也极高,但恰恰是他的掌中热意,为我驱散了心口几丝因厉寒带来的冻疼。
他清醒了……可那妖花厉害得很,我现在这么疼,可见他体内的欲望有多深……
偏偏,我除了能想到自杀脱身这个办法,没有其他躲避的好法子。
我痛苦的吞咽一口鲜血,抬眸,冷冷盯着他:“你离我远些。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在此之前,你别想碰我!”
他眼底划过一抹痛意,紧绷着身体,看样子也在强忍妖花带来的反应。
“我、自控力,不如你……帮我,我们两个携手,或许能等到,他救你。”他说这话时,汗水已迅速浸透了他的衬衣。
一身湿热,仿佛刚从铁锅里捞出来的人。
我吞咽了两口腥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稻草。
幸好,脑子还有点灵光……
能猜到他的想法。
“稻草,能编、草绳,你把我捆住!我不伤害你!”
他突然腿上一软,双膝跪地,神色愈渐恍惚:“快,我撑不了多久了,你要赶在我还、清醒前,把我捆住……
雷击,只能让我的魂,清醒片刻,之后,我控制不住自己,求你,别让我犯下大错、我,不想让你恨一辈子!”
他说着,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砸在地上。
哭得痛彻心扉。
我攥紧胸口的血衣,看着他极力克制的痛苦模样。
咬咬牙,猛吸一口气,撑起身体,开始用着仅存的体力,双手软绵绵地抓过稻草,半天才挽了个死结……
死结那头递给他,我气若游丝地说:“我往正时针方向,你往逆时针方向。陆锦年,我不会恨你一辈子,如果、你没撑住,我、会在你之前,了结自己!
你放心,我们、都不会犯下大错……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侥幸、逃出去,我、算我欠你!”
再也没精力去看他反应了,我抓过稻草,身体摇摇晃晃地一点一点把东西添进去,添到一个合适的粗度,再用草延长……
这是农村常用的一种打草绳方式,乡下种植的水稻多,农忙时节人工割稻子时,便会就地取材,用稻草拧出一条草绳,再用草绳把稻子绑住,用尖扁担扎着扛回家。
打去稻子的稻草本来就纤维浓密结实,用稻草打出来的草绳更是不易扯断,打得粗些,用来吊起一个人都没问题。
绑身体羸弱的陆锦年,更是不在话下。
但难就难在,打草绳的结实程度取决于拧草绳的时候用了多少力气……
就我俩如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即便联手,也有风险……
况且,拧到一半,他突然身体一晃,差点倒下。
连带着手上一松,打了一半的草绳就这么全散开了……
心血付之一炬,他大受打击,一口血沫喷出来,整个人都颓丧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