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辰终是冷静了下来。
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他想要进去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而僵硬的立在原地,眼神中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懊悔。
一丝鲜血缓缓从苏景辰的唇边溢出,他却无知无觉一般攥紧了拳头。
不经意间露出的右手手腕上,一抹红绳将几颗布满划痕的紫檀木佛珠穿起。
日头渐渐西移,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了。
即墨渊看着眼前的大徒弟,心中恼怒有之,可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心疼。
这终究是他悉心教导多年的孩子。
若非当年遇到了他和明月,促使他决定留在燕楚养伤,他可能真的会因为心中仇恨,走上一条极端的不归路。
可能,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师父,对不起……”
对上即墨渊不知情绪的目光,苏景辰垂下眸子,声音沙哑道。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没想伤害师父在意的人。
可他还是失控了……
即墨渊淡淡的看他一眼,转身关上了房门,走到院中停下。
背对着苏景辰,他淡而平和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在暮色下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辰,这次的事为师不与你计较,但仅此一次。等她醒来,记得亲自向她赔罪。她……之于为师,如明月之于你,为师望你谨记。”
“明月在北靖的临江城,当年她重伤流落到了边境村落,被宁宁所救,后来遇见了翊王纪江尘,他现在陪在明月身边。
明月的情况很不好,从前的记忆全无,更有性命之忧,为师找到明月的时候已经迟了,为救她只能下了猛药。”
说到这里,即墨渊停顿了下,实在很难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因为那对于身后的大徒弟来说,太残忍了。
苏景辰却已明白即墨渊的未尽之意,几乎自虐般的问出了口,“……师父,明月会如何?”
“再也记不起过往,甚至会……彻底忘记你们的过去。”
话音落下,苏景辰忽的沉默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意,轻声喃喃道,“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只要她平安就好。”
“如果是这样,你还要去见她吗?”即墨渊沉声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这个大徒弟对于明月的执念太深,他实在不愿他为情所困,毁了自己。
“师父,我从不信天命,可明月出事的那些日子,我还是去了护国寺,明慧方丈只对我说了五个字。”苏景辰低头注视着手腕上并不完整的佛珠手串,自嘲一笑,眼中情绪翻涌,“他说,天命不可违。”
他依然记得多年之后,明慧方丈再见到他时,眼中的那一抹了然。
好一个可笑的天命不可违!
“罢了,为师知道了。”即墨渊蹙眉,但也明白了苏景辰的意思。
十几年的相知相伴,他总归是放不下明月的。
“师娘她……是我之过,等我回来,一定亲自向她赔罪。”说着,苏景辰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表达他的感谢,也表达他的歉意 。
即墨渊没回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直到最后一抹残阳消匿于天际,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北靖皇宫。
养心殿内,厚重的明黄色床幔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一旁随侍的太监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尖细的嗓音很是焦急,“陛下,奴才这就找太医来!”
“咳咳,不准去,朕让你,咳咳,送去皇觉寺的信,咳咳,送出去了吗!?”
一只干枯苍老的手猛的拽住了床幔,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道。
太监跪伏在地,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道,“送、送出去了,奴才亲自送去了皇觉寺,只是……只是奴才并未见到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