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看了看苻朗,知道他心中不悦,言语中也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苻朗虽是顾全大局之人,但终究对李徽将玉玺献出之事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那玉玺他用性命护送,历经数干里之遥带来徐州,找了个最好的机会献给自己,自己却转手献给了司马道子,难怪他不高兴。
高湖看了看苻朗道:“不值一文么?好大的口气。李刺史既然不在乎此物,为何不献给我大燕?当真要献出去,先给我大燕皇帝陛下难道不是最应该的?还不是想要自己留着,欲图大事。”
苻朗冷笑斥道:“献给你们?传国玉玺乃天下正统的象征,献给你燕国?你们也配。慢说玉玺早已献给了大晋朝廷,就算没有献出,你们鲜卑贼子也休想染指。什么借去一观?无非是想逼我们交给你们鲜卑人罢了。做的好梦!”
高湖恼羞起来,怒道:“你是何人?如此猖狂?我大燕陛下受命于天,乃天下正统。怎不配拥有此物?此物留在徐州,对你们反而不利。献给我燕国,才是最好的归宿。我大燕,迟早要一统天下。献出玉玺,也是你们的功劳。”
苻朗冷笑道:“我是何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苻朗是也。你燕国算什么正统?当年慕容垂如丧家之犬投奔大秦,若非我大秦皇帝仁恕宽宏,收留了他,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之后我大秦遭遇劫难,慕容老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反叛我大秦。这等人毫无廉耻,也配称天下正统?当为世人所唾骂才是。”
高湖大怒,厉声道:“苻朗,你怎敢如此诋毁羞辱我大燕皇帝陛下,当真无礼之极。你秦国倒行逆施,失了人心,才分崩离析,怎怪的到我大燕皇帝陛下。我大燕皇帝对苻坚仁至义尽,当年淮南之战,苻坚兵败逃窜,是谁一路护送苻坚归长安的?我大燕皇帝本就是燕国皇族,图谋复国,乃是顺应天意之举,难道有错?岂有此理。”
苻朗斥道:“慕容垂当日是大秦之臣,护主周全难道不该?况且他居心叵测,当日陛下对他何等看顾,百般庇护,待他如骨肉一般。否则他早已死于非命。他护送陛下,便是要乘机欺骗陛下,好回关东起兵背叛。我大秦之乱始于关东,慕容老贼便是罪魁祸首。”
大秦的灭亡对苻朗刺激甚大,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今日谈及此事,情绪甚为激烈,以至于面红耳赤,言语也颇为不客气。
高湖岂能忍受这样的言语,起身对李徽拱手大声道:“李刺史,此人羞辱我大燕皇帝,罪无可恕。我要求你严惩此人。他是秦国宗室之人,心向着秦国。你收留这样的人,迟早为其所害。我建议你将他驱逐,以免留下后患。”
李徽皱眉看着高湖,缓缓道:“贵使未免太操心了。莫非你以为我要听命于你不成?苻朗是怎样的人,倒要你来品评?未免太过失礼。”
一旁的荀康也沉声喝道:“高使者,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徐州,不是你燕国。”
高湖冷笑道:“好,好。你们可以羞辱我大燕皇帝陛下,我却不可反驳?岂有此理。”
李徽在忍不住,冷声喝道:“高使者,他说的话可没错。你燕国怎敢自居什么天下正统?岂非笑话。那传国玉玺乃是我大晋之物,自然献给我大晋朝廷。你要我献给慕容垂,当真毫无道理。我徐州可不是你燕国所属,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你若再咆哮无礼,我可不能对你客气了。慕容垂和秦国当年的纠葛,你怎不去问慕容垂去?问他是否问心有愧。”
高湖点头冷声道:“好,我算是明白了,枉我大燕上下对李刺史怀有善意,但李刺史对我大燕心存敌意。对我大燕皇帝百般蔑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实话告诉你们,今日我前来出使,所商之事都是要兑现的。能够和和气气的商议最好,若是不能和和气气的商议,那便也罢了,我大燕从不跟别人商议什么。李刺史,实言相告,我大燕上下对你们早有不满,今日索性把话说清楚,把过往的恩怨算清楚。”
李徽冷笑道:“我就说你们没有什么好意,原来是来算账的。慕容垂又能有什么好意?这么多年来,他还是这么没长进。”
高湖涨红了脸道:“若李刺史再出羞辱之言,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李徽冷笑道。
高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道:“我不同你争吵,我只告诉你们。此番除了玉玺之事,我大燕还有另外两个要求。第一,限你们三个月之内,将侵占我大燕的国土全部交还。北徐州数郡、青州四郡必须归还。兵马撤离,百姓不许迁移。城池设施不得破坏。从此以后,以淮河为界,不得逾越,或可相安无事。否则,便兵戎相见。”
高湖话一出口,李徽等人面露不可置信之色。旋即众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李徽大笑起来。
荀康捂着嘴笑得咳嗽起来,赵墨林一边笑一边指着高湖的鼻子,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高湖脸色铁青,冷冷道:“有什么好笑的?此乃正式通牒,绝非儿戏。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条件。当年李刺史同我大燕皇帝签订了一些协议,提供火器火药等事务,近年来却不肯履行协议。我大燕皇帝陛下授命本人知会李刺史,必须恢复履行协议,否则以背约而论,我大燕铁骑将会对徐州给予严厉的惩罚。届时不要怪我们言之不预,那是李大人背信弃义的结果。”
李徽的笑声更大了。笑得几乎失态,前仰后合。周围众人也是一片笑声。
“疯了,疯了。鲜卑人这也太自不量力了,怎敢如此颐指气使?你们鲜卑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东府军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么?怎敢如此威胁我徐州?”荀康抚须摇头叹息道。
李徽喘息着摆手道:“且让他继续说。高使者,你继续。还有什么条件?要不要我去想慕容垂磕头称臣,将我徐州全部奉上好了。求慕容垂给我一条活路?呵呵呵。有什么好笑的事,一并说出来。”
高湖厉声道:“李刺史,本使可没跟你说笑。这是最后通牒,不是玩笑。你怕还不知道局面的危急。我大燕五十万雄兵已经准备就绪,你最好掂量掂量。我大燕皇帝陛下说了,念及昔日之情,不欲对你徐州赶尽杀绝。只要你能够答应条件,不但不会灭了你们,还会做你们的后盾。我大燕皇帝陛下说了,你的心思他很清楚,我大燕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完成你的夙愿,只要你对我大燕忠心以待。”
李徽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平复情绪,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高湖道:“高使者,你今日的笑话说的很好,我们都很开心。感谢慕容垂派你来逗我们开心,这让我徐州众人心情愉悦。不过,笑话终究是笑话,你们可不要真的当真了。如果当真了,那就是另外一个更好笑的笑话了。趁着我心情不错,你说一句,以上的话都是放屁,我便当没听过这些话。”
高湖冷声道:“以上之言,并非笑谈。而是我大燕皇帝陛下命我所传之话,句句是真。”
李徽挑起大指,点头道:“有种。那好,我给你个答复。你回去告诉慕容垂,他不惹我便罢,我看在之前的一些叫情分上也不会去招惹他。但凡他昏了头,敢对我徐州用兵,我保证他会后悔终身。我不希望打仗,但他若想动手,我徐州东府军二十万将士也略懂一些打仗的本事。我徐州将士多年未有机会立下战功,他们一定会感谢你燕国给他们立功升官的机会的。”
高湖沉声道:“李刺史,你当真执迷不悟?你可知道目前的局势?”
李徽冷笑道:“你不用暗示我,我清楚的很。慕容垂无非是最近跟我大晋达成了某种协议,知道我徐州孤立无缘,大晋朝廷也不会帮我们,甚至还会背后捅刀子。”
高湖沉声道:“原来你知道这件事,居然还不知事态之严重。居然还将玉玺献给你大晋朝廷?你们大晋早已抛弃你了。倒是我大燕愿意接纳你,当你的后盾。你若不肯依从,便是不识时务了。我大燕大军一旦发起攻击,别指望有任何人来救你,你的大晋朝廷只会对你落井下石。”
李徽冷笑道:“呵呵,我徐州何曾需要借助外力,我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又有谁帮过我们?我徐州四百万军民早已历练过来了。我们是浑身带刺的,谁想咬我们一口,必然满口鲜血淋漓。慕容垂想借此讹诈威胁我徐州,那是做梦。他这么多年来该庆幸我没有找他的麻烦,而不是来威胁我徐州。我倒要奉劝他三思而行,否则带来的后果他恐怕承担不起,也将后悔莫及。莫谓言之不预也。”
高湖铁青着脸道:“这么说来,三件事你是一件也不肯答应,就是要同我大燕为敌了是么?如此,带来的后果你可要全权负责。”
李徽冷声道:“你回去告诉慕容垂,他只要敢对我用兵,我便让他的邺城遭受万炮轰鸣之灾。别说他有五十万兵马,便是百万大军又如何?我李徽定教他明白,我徐州不是他能够觊觎的。他的野心,注定要遭受打击。这个天下,不属于他慕容氏。他不过是洪流之中的一根载浮载沉的枯枝,而非驾驭洪流的大船。他最好乖乖的守成,或能苟安长久,但凡有异动之心,他的末日便到了。回去告诉他,一个字也别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