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抱歉。”
燕让也知道自己瞒不住眼前的少年，只能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以及自己这些年在国际音乐大厅内部听到的一些事情。
崔谨当年的车祸或许另有隐情，因为崔谨发生车祸的时间点太过巧合，正是和另一个人争夺国际音乐厅首席钢琴师的位置的前几天。
“当时与崔谨一起竞争国际首席钢琴师的一个女人——叫乐窈，但崔谨老师出事的两年后她也宣布退出音乐界，然后就消失了，国际上关于她的音像资料好似被什么人清除了一样，就像是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
“我查了很久都没查到，直到前不久，我在国内发现了她的踪迹，但正想深入查的时候，却被某一股势力阻止了。”
然后，他就被首席音乐团以不可公开理由辞退了，他只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但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查这件事本就是自愿的，如今小秩的眼睛还看不见，他不想再多一件事让他忧心了。
崔秩一下子明白了燕让的意思，那场车祸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个跟他爸爸一起竞争首席的叫做乐窈的女人。
崔秩抿了抿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样有些残酷的真相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院长叔叔的每一次避而不谈和欲言又止早就说明他父母的死或许有隐情。
但当年经历那场事故的所有人，除他以外都死了，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被确认酒驾的司机到底是意外还是本就受人指使，死无对证。
“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离开国际音乐厅的吗？”
“不全是。”
“我明白了，谢谢你，燕让哥。”崔秩倏然笑出了声，他似乎有些明白燕让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了，但既然燕让哥不告诉他，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吧。
“小秩，老师的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抱歉。”燕让敛了敛眸子里的暗色，将那一瞬间暴露出来的悲痛和愧疚藏在心底，却被秦悠见捕捉到。
秦悠见抬眼便看到了燕让眼中那一瞬间不正常的愧疚，他目光微微一凝，侧头看向崔秩。
崔秩听到燕让的话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燕让哥，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见你，或者电话联系吧，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存到我手机里吧。”
崔秩说着就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却在半路被另一只手截胡了。
秦悠见拿过崔秩的手机，直接看向拿出手机的燕让，眸子带着淡淡的审视，眼皮抬了抬，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口：“你说，我来存。”
然后转头看向呆愣的崔秩，放缓了声音轻轻道：“乖，我帮你存上。”
崔秩听到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蓦然点了点头，抿着唇眼尾染上羞赧，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茫，仿佛从刚刚严肃的世界中被拉回来，回到一片柔软中。
存好联系方式之后，秦悠见就拉着崔秩离开了这里，只余下燕让伫立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目光透露着一种辽远的悲凉。
崔秩坐在车里，有些忐忑不安地将自己的衣角攥得越来越紧。
因为从音乐厅出来之后，秦悠见都没有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未跟秦悠见说过自己是谁，而且他们家的那些事……他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再攥下去衣服就该坏了，在想什么？”还是秦悠见发现了崔秩的不对劲才轻声开口。
他刚刚只是在想别的事情，那个叫燕让的人看着也还算年轻，说话的时候也很温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弹钢琴的原因，他的身上有一种艺术家惯有的颓废感。
但他每次看向崔秩的目光又带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秦悠见没有看懂里面到底有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燕让可能对崔秩有些不太一样。
所以他在想，之后怎么能好好查查这个燕让，并且还要维护好小孩的私事，不然万一让小孩误会了就不好了，回头叮嘱陆随一声。
“你生气了吗？”崔秩见他开口，瞬间偏头语气急切道。
“嗯？为什么生气？”秦悠见疑惑，这小孩为什么会觉得他生气了呢？
“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崔秩缓缓开口，语气真诚，“而且，我今天擅自带着你去见了燕让哥，或许会把你牵扯进我的事情中。”
“没生气，你做什么都可以。”
秦悠见轻笑出声，觉得这小孩儿认真的样子也有几分可爱，空洞的双眼圆溜溜地转来转去，脸上明明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却总是故作深沉，看起来很乖。
“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你的身份是我自己不想问，而且什么叫擅自带我去见燕让啊，那明明是我带你去的呀？”
“哦……”崔秩被秦悠见的逻辑带着走，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崔秩，我也没有告诉你我是秦家的二少爷，我身后也是一堆糟心事，我也会害怕我把你卷进我身处的麻烦之中，那些麻烦比你的那些可能要严重得多。”
“所以……”
所以，我其实应该离你远一点的。
秦悠见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语气庄重又严肃，让崔秩听到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但若是崔秩可以看见，就会发现秦悠见手指紧张地攥成拳头，然后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确定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因为那些人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恶心人。所以，现在如果想要和我撇清关系还来得及，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之前我没有问过你，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想好了吗？”
秦悠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仿佛身处万丈悬崖之上，整个人、整颗心高高悬起，摇摇欲坠，在等待崔秩回答的这十几秒或是几分钟里，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秦悠见，我们算朋友吗？”
一句话像是斟酌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崔秩开口的时候带着几分忐忑，他不敢说其他的，即使他的心中有万般设想，他却也不敢言。
只有朋友二字是最安全、最正常的，也是最不会让这一段本就是意外相遇的关系产生隔阂的两个字，他还没到能够迈出那一步的时候。
所以，他只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