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又要马不停蹄地去医院上班,没有工资又无限劳累的日子,细细数来还有将近七个月。
八个月的实习期真长啊,分分秒秒度日如年。
楚星雩换完衣服就习惯性去治疗室洗手,比正常上班时间早了几分钟,洗完手手还没干呢,一个护士探头看见她,满脸笑容。
“妹妹,帮姐去给这个病人换个水呗。”没等同意,水就塞到了手里,与其说帮忙不如说被迫帮忙。当然,按照楚星雩的性格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在她这里没有拒绝和接受两种选项,只有被迫接受和接受。
啊…帮忙只不过是说的好听一些,就算是指使也不算错。
“不愿意就拒绝,不拒绝就是默认。星雩,其他人不能像我一样感受你的所想。”莫西衡不觉得这种事需要迟疑或者纠结。
“西衡,人际关系是很复杂的,我处理不好,也不想让别人不开心。”楚星雩闷闷地在心里说着,把液体在手里转了个圈,托住瓶身。
那你的不开心怎么办?莫西衡没问出口,接下来楚星雩就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她的不开心憋在心里就不会有人知道,情绪累积不会爆发,会随着时间逐步淡忘当时糟糕的情绪,她在自我内耗中宽恕别人,却没想过拯救自己。
急人所急,换液体时赶去病房的步速总是快的。
瓶签上床号姓名应有尽有,楚星雩跟着瓶签指引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那患者的液体还有一小截,按照现在缓慢的滴速,至少还要五分钟。
楚星雩心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核对了姓名,并静静地签下输液了,瓶次、时间、输液情况、滴速、以及换液体的人员姓名,实习学生要加斜杠缀上带教老师的名字。
饶是写完这些,也没多滴很多,仍旧一大截缓慢的滴着。
“别着急,我这很快就滴完了,你再等等。”那患者说着,可那缓慢的滴速根本没有说服力。
护士站的铃催命一样响着,没有人接。
楚星雩无奈之下说道:“我把液体先放这里,我去换个药就回来给您换行吗”
“我都快滴完了,你去给别人换药干什么!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楚星雩听着护士站的铃实在觉得不能在这里耗着,捏了捏莫菲氏滴壶里的液体。瓶里稍微下了一小截,但是滴壶不能真的捏满,捏满就看不见滴速了。
她看着瓶身的标签,维生素c和09%氯化钠。心里不禁纳闷眼前的患者,这个四秒一滴的滴速是认真的吗?
“维生素c……这个药很温和,给您稍微滴快一点行吗”说着就准备去把输液器稍微开快点,还没动手就被阴阳怪气地声音制止了。
“你又不是医生,输快了出事受罪的不是你,责任你也担不起。什么都不懂就该找你老师来。”看到楚星雩胸口实习牌子的家属,贬低瞧不起的语气刺耳极了,这一句话让楚星雩彻底沉默了。她不想解释,语言太苍白无力了,于是就站在一旁等着,连带着瓶底都滴了个干净才给换上新的一瓶药。
楚星雩听着护士站的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也不着急了,态度也没了之前的积极,自己躲在无人的角落想要获得片刻的喘息。
她想起之前有个患者换药时药瓶瓶口处还有一点,她没有给滴壶捏一下,直接换了下一瓶,被撵着说:花的不是你的钱,一点都不心疼。她不断地道歉,说她下次一定让液体滴得干干净净,可最后还被投诉了…那时候她觉得投诉的理由原来可以这么离谱,但是她的错、她的失职她认。
后来,遇到了换药时跟她说话的患者,思绪被问话岔开了,结果她在把输液器插在新换液体上时迟了两秒。
那位患者大吼大叫地说她要害死人,空气都进去了。她因为说话声音轻柔,怎么解释输液器滴壶上方有空气是正常现象,没有气压差液体是没办法输入体内的,可那个患者怎么都不听,直言她在害命。她知道自己没错,可被众人的目光看着,她还是会紧张无措,一遍遍低声道歉。张芸得知情况赶来安抚患者说是正常现象,那患者见到主管护士的胸牌才逐渐放心下来。只是在楚星雩要离开时还故意大声问张芸:“你看看我瓶子上是不是我的名字,她一看就不行,再给我输错了。”
分明她进门时还跟她核对过姓名…怎么会输错呢……故意说出这种话来贬低她,还一定要当面说。
好恶心…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和事……那一刻满脑子都被恶心感包裹着的楚星雩开始反胃。
这些不好的记忆从脑海涌现,楚星雩几乎在质疑自己的选择和未来。她想要救死扶伤,也预想过这条路上的荆棘遍布,可她那颗心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要杀人害命的想法。
可每次接受质疑与恶意,最先得到的反馈就是她要害我!她在杀人!
她怀揣着热爱和情怀,刚踏上旅途,谩骂和诋毁就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
“我坚持这条路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十多年读书考上大学,来医院实习要接受质疑我能明白,因为我确实不懂。我对临床一片空白,我所学的知识需要实践去支撑,我是来虚心学习的。”
“我没有恶意,我也知道分寸,输液速度需要严格把控的药我比他们更清楚。”
“我没有要害人的心思,我也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康复,为什么都觉得我在害命”
莫西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星雩,每一句在心中传出的想法,都带着无助的泣音。
“星雩,坚持不下去的话,我带你回家。”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近距离的拥抱,是莫西衡的主动破例,也是坏情绪一瞬间被打破的魔力。
拥抱…是暖的。
话,也不是在劝她原谅和释怀。
真好,她这次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