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周荨在离开餐厅后,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小阁楼前。
她站在门前,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敲响了门。
很快,从里面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是元儿嘛?”
“爸,是我,荨儿。”
阁楼的房门被打开,一位鬓发雪白的老人从中迈出,哪怕他已年迈,但那腰杆却是挺得笔直,一双洞察人心的双眼中更是有着几分戾气。
这位,便是周荨的父亲,一位传奇的老人,周正乾。
说起这位老人,在整个垣都可谓是无人不晓,就连在灯塔内,也有着不少他的传闻。
在深渊出现之际,那时年仅十八岁的周正乾,毅然决然的投入了当时最为惨烈的南海战场。
在南海战场经历了一次次生死考验后,他满身荣耀的回到了东洲。
可就在这不久后,深渊大量出现,北洲濒临沦陷,周正乾又随军队前往北洲。
在当时,北境战场还没有建立起坚固的要塞,只能依靠着一座不知何时就屹立在那里的万山壁进行抵抗。
北境战役,要比南海战场残酷上百倍,无休止的战斗,不仅是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精神的一种折磨。
百万军队,在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最终只活下来了不到半数。
周正乾又一次从北境战场活了下来,这一次他身上的荣耀,让他荣升上将军衔,百国议会更是给他垣都的一套庄园。
垣都,有着灯塔,可以说是整个世界的心脏地带,能够在这里,有着一套庄园,可想而知,百国议会对周正乾的荣耀给予了多大的肯定。
周荨无论何时面对自己这位父亲,都感觉自己像在仰望一座大山,此时周正乾站在她的面前,她那些想要说的话,却堵在了喉咙中。
她不敢开口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得知了,接下来她想要干的事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周正乾不满周荨现在的样子,虽然是个女生,可也不应该在他的面前,扭扭捏捏。
“进来说吧。”
进到屋子里,周正乾也不理会周荨,径直走到桌旁,练起了毛笔字。
周荨的内心无比紧张,她数次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都以失败告终。
周正乾在写完一幅毛笔字后,看着上面的内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荨也看了过去,那上面的内容,并非是什么军人的慷慨热血之言,反而是关于情爱的一句诗词。
是出自于《诗经北邙击鼓》中的十六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到这十六个字,周荨鼻子一酸,最终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我带两个人回来,其中一个是禁系的人。”
周正乾握着毛笔的手一颤,墨汁洒落在刚刚写好的十六字上面,可他现在的心绪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这黑夜里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周正乾浑身气得颤抖不止,只能用一只手扶着桌角来支撑身体,一只手指着周荨怒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荨捂着脸,已经迈出一步的她,在现在,已经没有了半分胆怯,她直视着周正乾,平静说道:“我只是在做一个女儿,应该做的事。”
周正乾大怒不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整个周家陷入万劫不复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你妈一生的荣耀尽归黄土啊!”
听到荣耀二字,周荨也不再平静,歇斯底里般嘶声吼道:“什么荣耀?难道这些不都是你的荣耀嘛?”
“你一生不都在享受这些荣耀给你带来的虚荣嘛?我只是想要救我的母亲,难道这也有错嘛?”
啪!又是一耳光落在周荨的脸上,这一次周荨也不捂着了,她敢于为了母亲来面对这位父亲。
别说两个耳光了,就算是百个千个,只要能让自己的父亲同意那个计划,就算现在把她打死,她也压根没有在怕的。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那两个人,决不能动!”
周正乾知道周荨想要做什么,此时他必须将女儿的想法给扼杀掉。
可周荨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周正乾沉默了。
“爸,再不这样做,妈会死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妈,自私一回……”
话到最后,周荨已经泪如雨下。
周正乾缓缓坐下,他看着那已经被墨水浸染的十六字,长长叹了口气。
“就算我同意,你妈也不会这么做的。”
见周正乾松口,周荨面露喜色,连忙说道:“我会去说服妈的。”
周正乾听闻女儿的话语,心中苦涩如茶,他闭上眼,摇了摇头。
他真的没有自私过嘛?不,他已经自私过太多回了。
他的儿女都认为他无私,可真正无私的人,实际是那位让他愧对一生的人啊。
她的无私,不允许任何人为了她变得自私。
她常念叨的,是她那位不曾出现的师父,她最怀念的,是他一座从未听过的山峰。
周正乾突然睁开眼,望向周荨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喜意:“荨儿,你刚刚说有一个人是禁系的?”
周荨不明白周正乾这是怎么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正乾起身激动的握住周荨的手:“让那个人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让你母亲见见他。”
天这么晚了,周正乾不想去打扰自己的妻子,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段琴音突然自庄园后方的竹林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