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南行,他的确发现了一些变化。
随着他不断南行,接近地平线的南方夜空会不断的出现一些之前没看过的星辰,而北方星空则会消失一些。
这个现象已经困扰了他一段时间。
联想到天子刚刚提及天圆地方,他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随即神情一变。
用天圆地方来解释这个现象比较难,可是用浑天说、宣夜说却可以迎刃而解。
也就说,大地是圆的,可能更合理。
但易经中找不到支持这个说法的内容。
为了解决这个矛盾,他只有一个解决办法,要么承认易经并非无所不包,要么承认他学术浅薄,理解不透,所以解释不了这个现象。
他解释不了,不代表别人解释不了。
所以,易经还是对的。
可是他从小钻研易经,甚至达到了痴迷的地步,这么多年来,与人辩论无数,从来没有败过。突然让他承认学问有限,他实在接受不了。
见管辂发愣,钟会、王广也好奇起来,追问管辂的发现。
管辂将自己的发现讲了一遍,然后钟会、王广也沉默了。
就算他们能将易经倒背也不管用,解释不了眼前的现象,就只能承认易经并非像他们所说的无所不包,或者他们对易经的理解还不够。
钟会叹了一口气。“可惜王弼不幸早夭,否则他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谈玄论道者虽多,天赋如王弼者却不多见。”
曹芳笑道:“能让士季伏首,倒也难得。”
王广突然说道:“臣以为,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解答此问,至少可以共参详。”
“谁?”钟会不解的问道。
“沛国嵇康。”
钟会的眉间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反驳道:“嵇康虽然有才,在易学上的造诣未必能超过管君。”
王广也觉得此言不妥,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管辂也很自信。“辂虽孤陋寡闻,却也曾与王弼、嵇康论易,自问他们的易学不会超过我。敢问陛下,你是赞成浑天说或宣夜说?”
曹芳避而不答。“我对这三种学说都没有深入研究,不敢轻言。但是我有一个想法,万事必有其理,如有不协,必然是有我们尚未明白的原因。所以……”
他用手指在案上敲了敲,吸引管辂三人看过来。
“我的看法是,有问题并非是坏事,反倒可能是个机会。花些人力、物力以及精力去研究,一旦有所发现,或许就能真正的大道更近一步,总比空谈要好。就是中国一样,原本只是指三河,如今已经扩展到整个中原,将来也许可以包括更广的疆域。我们对道的认识也是如此,总有一个由小到大,由浅到深的过程。”
管辂眉头紧锁。“这就是陛下对天道的理解?”
“是,也不是。”
“敢问不是之处。”
曹芳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我的理解可能和你们的理解不太一样,可能有点离经叛道,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有不同意见,当然可以讨论,但是为论而论就没必要了。如果你们坚持天圆地方,坚持易道无所不包,其他的都是邪说,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钟会、王广互相看看,还没说话,管辂拱手道:“臣冒昧,愿闻陛下高见。”
“你们还想听吗?”曹芳转头看向钟会、王广。
钟会、王广后悔莫及。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多嘴,请求旁听。
天子要离经叛道,他们身为大臣,是该谏阻还是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