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又问了一件事。“管辂到哪儿了?”
“按照日程,今天晚上不到,明天中午也该到了。冬天水浅,船走得慢些。”
“等他回来,立刻召见。”
“唯。”
——
管辂比钟会估计的来得更快。当天中午,管辂就赶到了东兴堤。
他原本打算先递进报告,然后回驿馆休息,抓紧时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等天子接见。
没曾想,刚到行宫门口,当值的虎卫就告诉他,天子已经吩咐过了,让他回来之后立刻进见,不用等。
管辂既意外又兴奋,也没推辞,直接进了行宫,来到充作大殿的官庑外。
很快,里面就传出话来,天子召见。
管辂整理了一下衣冠,收拾起心情,迈着方步,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门。
进了中门,他一眼看到天子坐在堂上,钟会、王广陪在一旁,正在讨论着什么。一个年轻的郎官在阶下相迎,拱手施礼。
看到管辂进门,曹芳起身,走到门口,笑着相迎。
“大相士回来了。”
管辂心中激动,顾不得脱鞋,深施一礼。“臣辂,拜见陛下。”
“请进,请进。”曹芳一边热情的邀请,一边说道:“管君这次出使,可曾算出吴国还有多少年的国运?”
管辂进了门,在天子赐的席上坐下,从容说道:“吴国国运长短,只在陛下缓急。陛下欲急,一纸诏书到牛渚,孙和就会肉袒自缚,牵羊来归。陛下欲缓,造船练兵,荡平江东,也就三五年时间。”
曹芳眼神闪烁。
王广、钟会垂着眼皮,佯作不知。
沉吟片刻后,曹芳嘴角带笑。“管君以为当急当缓?”
“各有利弊。陛下急则天下急,陛下缓则天下缓。综合利弊而言,臣以为当缓。”
王广、钟会皱起了眉头。
曹芳笑意更浓。“敢闻高见。”
管辂吁了一口气。“臣在陆抗营中多日,虽然未曾见过孙和,却也略知其为江东大族左右,不能自主之窘迫。以当前之势,若江东能君臣一体,万众一心,陛下欲渡江亦非易事。但江东人想的却不是救亡图存,而是排挤异己,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出于公心。”
“士为天下之根本,故曾子有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以仁为己任,死而后矣。昔日陆康为国守土,舍生取义,族人半死。如今陆抗固守江洲,为的却是一己之私,相去何吝千里。这样的人岂能称士?江东由这样的人掌权,又岂能国运绵长。”
曹芳轻轻点了点头。“管君所言甚是。唯利是图,道德沦落,士将不士,国将不国,又岂止江东。”
管辂随即讲述了他在濡须的见闻,包括但不限于与朱据、陆抗等人的多次见面。
曹芳认真听完,对管辂说道:“管君辛苦了,先去洗漱、休息,稍后与朕共进晚餐,然后一起聊聊这星空的事。”
管辂大喜,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钟会长身而起,含笑拱手。“陛下,臣冒昧,不知能否旁听陛下与管君共论大道?”
王广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起身请求。
曹芳打量了他们两眼,点了点头。“也好,略知宇宙之大,天人感应之妙,不再斤斤计较于眼前得失,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