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抱着被子,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滚滚东去的江水,思绪起伏。
皖城意外大败,损近一万余人,士气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一连几天,来问安的将士脸上都没一点笑容,个个如丧考妣,就像他不是病了,而是驾崩了一般。
更重要的是,没人再提进一句攻皖城的事,仿佛已经成了不可言说之事。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当年逍遥津受挫之后,江东诸将也是如此,不愿意提起合肥、张辽这样的字眼,仿佛一提就会有灾祸降临。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丢脸的是,如此奇耻大辱,他竟经历了两次。
一想到这些,孙权就恨不得自己当时死在战场上。
“陛下?”中书令孙弘走了进来,见孙权脸色不佳,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孙权收回目光,瞥了孙弘一眼。“什么事?”
尽管恨不得死去,他对孙弘还是感激的。要不是孙弘救援及时,又代替他指挥诸军撤退,损失会更大。
孙弘看了看手里的文书,又看了看孙权,脸色更难看。
“陛下,诸葛恪擅自放弃东兴堤,撤到了羡溪。”
孙权挺身坐起。
这一下子起得太猛,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
孙弘吃了一惊,连忙赶了过来,扶住孙权,又呼唤太医。
守在隔壁的太医立刻赶来,为孙权诊脉施治。
忙碌了一阵,孙权也缓了过来,挥挥手,示意太医退下。
“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去救他。”孙权吐出一口气,重新卧倒。“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孙弘说道:“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确保濡须不失,然后再缓缓图之。”
“回濡须?”孙权一点也不意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只有如此了。”
他也清楚,大败之后,想迅速拿下皖城是不太可能了。先撤回濡须,确保濡须不失,与魏军对峙,直到魏军撤退,才是上策。
濡须丢了,形势会比皖城更严重。
魏国占据了皖城,想要重新开发庐江,这是不用多想的。但开发庐江需要时间,至少在明年秋收之前,皖城守军的补给都必须从豫州运来。
没有直通的水道,运输的消耗会很大。
控制了濡须,情况就不同了,魏国的船只可以先入长江,再转入皖水,直接送到皖城之下。
“诸葛恪战败,谁能充当大将,击破毌丘俭?”
孙弘低声说道:“唯有陆抗。”
孙权心头涌过一阵莫名的悲哀。
当年刘备东来,要为关羽报仇,吕蒙病故,他无人可用,只得起用陆逊。击破刘备,解了危机,也让陆逊成为军中重将,江东世家因此坐大。
如今曹芳南来,要夺取长江天险,他亲自出征,却一败再败,又不得不起用陆逊的儿子陆抗,简直是宿命。
他知道皖城之战中陆抗表现最佳,减少了损失,是一个名将的种子。可是重用陆抗,就意味着要为陆逊平反,承认他之前搞二宫之争是错的。
接下来,顾谭等人就会被召回,江东世家卷土重来。
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陆抗是好,终究太年轻了。”孙权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既然豫州兵也到了这里,武昌就没什么危险了,还是让丞相来吧。”
孙弘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