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上主!我,德拉科萨,蒙受仁慈上主的指引,承担伊莎贝拉女王的使命,接受过格兰纳达大主教的亲手赐福!”
圣诞日的祈祷宣告结束,加勒比海的海面闪耀波光。高耸的桅杆停泊在天然的良港,低矮的茅屋就沿着绿色的海岸错落。树立的木头十字下,船长德拉科萨举起脖颈间的银十字护符,环顾着所有的卡斯蒂利亚水手。大声宣告。
“我发誓,会带着你们所有人,顺利的返回家乡,蒙受女王的恩赏!…”
趁着刚才祈祷的威势,德拉科萨再次扯起了女王的“虎皮”,又明确透露了大主教的背景。而这他一切的言行,都是为了在艰难漫长、有叛乱危险的远洋航行前,尽可能的在水手中提高威望,重建不断叛乱后、早已崩坏的船队秩序。
“上主见证!回归的远航就在眼前,卡斯蒂利亚的家乡就在眼前,而发现新航路的荣耀与财富,也就在眼前!…我以瘟疫的鸟嘴起誓,不会亏待每一个追随我的水手,不会少了任何人的王室赏金!否则,就让我染上黑死病,被教会审判的火焰,活活烧成灰烬!…”
船长德拉科萨目光灼灼,一边许诺回乡的财富,一边以水手们相信的巫俗发誓。他仔细看着水手们脸上的表情,追寻着众人敬畏又渴望的目光。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银十字上,敬畏的似乎不是船长杀人的权力,而是着“天主世界”的宗教与法律,是“文明的森严秩序”。直到这一刻,他才慢慢的点了点头,确定水手们心中的野兽被暂时束缚,已经到了能够返航的时候了。
“上主庇佑!七天后,是新年的第一天,是上主指引的好日子!…所有人都做好准备,重新检查船舱的杂粮和肉干,装满所有的水桶!我们会在新年的第一天启程出海,穿过已经走过一遍、没什么风险的航路,回到塞维利亚的港口!…从新年再往后,每一天,我们都会离家更近一截!…”
“啊!赞美上主,赞美德拉科萨船长!回家,归乡!!…”
听到明确的回归日期,仅剩的十八个水手,都激动地欢呼了起来。就连眺望台上的瞭望员,都兴奋地在十多米高的桅杆上抓住缆绳,跳起吉普赛人奔放的弗拉明戈舞。
“真是上主庇佑!这一场如同噩梦般,持续了三四个月的航海探索,终于要结束了!…”
“圣母啊!那么多人都死了…可我们竟然能活下来,从可怕的西潘古土人手中活了下来!…”
“赞美上主!我们发现了东方的新航路啊!回去以后,肯定会发许多钱,许多王室的赏金!…”
卡斯蒂利亚水手们欢呼庆贺,周围的泰诺村民也淳朴的笑出声来。虽然他们听不懂,这些友善的白肤部族在说什么。但这些远方的“朋友”这么高兴,他们也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毕竟,泰诺部族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热情、善良与淳朴。他们没见过战争,更从不知晓,不同人种间的奴役与屠杀,究竟是何等的残酷!…
“哈哈!都下去准备吧!…”
船长德拉科萨笑吟吟的,不仅向每一个水手挥手,也同样笑着对土人们问候。他甚至热情拥抱了一下土人的老村长,感谢对方赠予的粮食补给。而当众人散去后,他才瞬间收起笑容,走向微微低头的领航员佩德罗。
“哥伦布司令怎么样了?”
“头儿,土人们给他敷了奇怪的草药,也一直很用心的照顾…现在,他已经熬过了发烧,伤口也开始愈合…实际上,他不仅有力气叫嚷喝骂,我昨天还看到他,偷偷的下床慢慢走动了…”
“哦?病的那么重,居然被土人们治好了?…只是用了草药,甚至没有经过放血治疗?…”
闻言,船长德拉科萨眯起眼睛,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刺剑。片刻后,他倏忽一笑,对领航员佩德罗点了点头。
“走!让我们去看望一下,王国杰出的海军上将…”
明亮的热带阳光,落在村长的木屋中,让飞舞的浮尘都清晰可见。领航员佩德罗笑嘻嘻的,引着土人的老村长,到远处一起吸烟叶。而简陋开阔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一躺一站、沉默对视的两人。
“vaffanculo!德拉科萨,你终于忍不住了,要在离开前做掉我吗?!…”
片刻对视,哥伦布咬着牙,恶狠狠的看向德拉科萨,忍不住先开口骂人了。
“merda!你这条阴狠的毒蛇,不是早就想干掉我,独占发现新航路的荣耀,抢走我的司令位置了吗?来啊,动手啊!还犹豫什么?!…”
“铛!”
德拉科萨面无表情,一把拔出刺剑,目光冰冷的盯着哥伦布脖颈。和对方的目光一碰。哥伦布浑身一颤,在草床上缩成一团,脸上色厉内荏的喊道。
“你…你敢过来?!老子是女王亲自任命的海军上将、舰队司令!…你在这里杀了我,等回到王国,绝不会有好下场的!…不!别过来…”
“呵呵!…”
德拉科萨轻蔑的扬起嘴角,阴冷的盯着半蜷缩的哥伦布,却并没有脚步靠近,更没有得意洋洋。他只是阴着脸,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哥伦布半曲蓄力的左腿,还有暗中藏在茅草里的右手,冷冷说道。
“行了!别装了!…哥伦布,你是爱踢人的犟驴,是管不住嘴的野狗。但你从来不是暗算的毒蛇,更不可能在我面前伪装成功!…把你的右手拿出来吧!想突然偷袭杀掉我?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diamine!你这该死的、擅长偷袭的毒蛇!…”
看着脚下纹丝不动,缓缓举起刺剑的德拉科萨,哥伦布愤怒又绝望的大骂出声。而随着刺剑的逼近,他也无可奈何的从草床上坐起,露出握着石匕的右手。
“德拉科萨,你!…”
“尊敬的海军上将,请把你手中的土人匕首丢过来…这是在保护你,免得你激动之下,又做出什么暴躁的举动…让我忍不住伤了你,或者割掉你仅剩的另一只耳朵!”
“vaffanculo!你敢威胁…”
“丢下!!…”
“砰…”
“好!这样就很好嘛!…”
德拉科萨垂着刺剑,脸上的阴冷消失不见,变成亲切和煦的笑容。他这才靠近一步,俯视着颓然坐在草床上、手无寸铁、大病初愈的哥伦布,笑吟吟的念叨道。
“司令啊,我早就说过…您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容易急了!…哎!您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说过不会害您,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下,都会留您一条性命…可您始终不相信,反而想着害我!…”
“啧啧!您看您这脸色,又气的发红了,还急出这么多汗来…明明才刚好一点点,连刀都握不稳当,就急着要动手呐!…可是啊!司令,您是商人的孩子出身,又不是骑士家的孩子…您可从没学过刺剑,也没学过弯刀哟!…真要动起手来,您一个人打不过我的啊!”
“哎!要是阿拉纳在,他接受过骑士侍从的训练。虽然脑子笨,但身手很敏捷,倒还真是个难缠的威胁…可惜呀!您抛下了他呀!…啧啧!为了逃命,连忠心耿耿、掌握水手的小舅子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