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炎热的夏日,将海水的温度拔高。强劲的热带低气压旋,终于在大西洋上形成,并自东向西移动。这时候,古巴与加勒比诸岛,所处的北纬20度上下,正是热带气旋席卷的主要区域!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暴风雨之月。呼啸奔腾的狂风,带着连天的暴雨,以及可怕的雷暴而来,让整片古巴海岸的天空,都陷入了长久的阴霾。而充沛持久的降雨,也让河流的水位暴涨。浑浊的洪水携带着微红的泥沙,汹涌奔腾而下,淹没了沿河的低洼,甚至连河中的鳄鱼,都逃到了岸边躲避。
“嗯,在古巴岛上的降水,至少是墨西加谷地的两倍。河道的宽度会在雨季的盛期急剧扩大,低洼的湿地也会成为湖泊。所以啊,在大规模修筑水库前,定居点与农田,都应当建立在靠近河流的高处,必须得考虑到洪水的影响新建的铁湾镇,还是要向南边的高处,迁个两三里”
风雨飘摇,击打在蓑衣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托马特祭司目光炯炯,站在马亚里村外的高地上。他观察着村东河流的情形,对接下来的建城计划稍作调整。当然,他还在铁矿区留了两个探查的斥候,更具体的水文情报,便要等斥候们带回。
“主神见证!在暴风雨到来的时节,船队都必须靠岸若是冒着一定的风险,我们或许有机会,突袭难以在海上抓住的敌人”
大雨哗哗直下,仿佛连成了雨幕。托马特祭司望向海边,只看到雨点中,海边隐约漂浮的几艘长船。
这是风雨的时节,也是加勒比海最狂暴的时候。在这样的日子里,足足一两个月,所有的船队都必须趴窝在港湾处。无论是联盟的长船,还是泰诺人、锡瓜尤人的独木舟,甚至更遥远更强大的入侵者,都难以冒着咆哮的风浪出动。但从军事上的角度来思考,这个时候,也可以成为某种突袭的良机,哪怕代价高昂。
托马特祭司陷入良机的思索,直到村庄中隐约的喊叫声,把他从思考中惊醒。他侧耳听了一会,却是普阿普响亮的大嗓门,正在厉声呵斥训练中的泰诺民兵。
“嗯这个家伙,要是能听从命令,不犯迷糊,倒也是一名出色勇武的王国军官。”
托马特祭司看向村中,脸上扬起笑容。大雨时节无事可做,王国的武士们,也就安住在村中。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白天训练泰诺男丁,晚上安抚泰诺女人。估计再过上几个月,就得有很多武士与水手,要成为父亲。
“泰诺人习惯于集体抚养,婚姻观念不是太强但对王国来说,要想收拢武士们的人心,让他们安顿在古巴,最好的办法,还是要让他们成家立业!等过些日子,我得向水花酋长提一提,办一场主神见证的集体婚礼,让武士们与相好的泰诺女人成婚!”
托马特祭司摸着下巴,思考着用什么办法,劝说水花酋长同意。举行婚礼后,自然不是把王国武士留在这里,而是要把泰诺女人带走,成为第一批加入铁湾镇的本地部族。
“嗯铁湾镇还没影子,暂时不急。一切的谋划,都需要先展示武力,和锡瓜尤人打上一仗!对于改信,水花酋长的态度,最近有些松动,有些似是而非我得经常去找他!”
说来有趣,那一日长谈之后,水花酋长的态度,渐渐有了些变化。酋长甚至愿意耐下性子,认真地听托马特祭司讲解经文,了解主神的神话史诗。只是,每次托马特祭司提出正式改信,水花酋长就会引开话题,从不正面回应、
但在托马特祭司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他准备再加把劲,把性格温和的水花酋长,发展成为第一个,皈依主神的泰诺酋长!
“嗯,必须要想发设法,让酋长皈依主神!具体怎么谋划,我还是得找个人合计合计。”
托马特祭司微微仰头,看着暴雨稍稍变小,天色也渐渐昏沉。很快,他就决定回村。在回去的路上,他踩着泥泞的软土,想到另一个问题。
“真是奇怪!奇瓦科船长早上说要出去探查,一天都没回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暴风雨的日子,也并非一直下个不停,更多的是一日雨点大,一日雨点小。而当第二天暴雨稍歇,被人惦记着的老民兵奇瓦科,就兴致勃勃,带着学徒暗蛇、水手迪迪两个拖油瓶,跟着马里亚部向导黑石一起,在二十多里外的村庄上游钓鱼。
马里亚村的上游靠近山脉,不仅有小河汇入的入水口,还有一处四五十里长的山谷大湖,马亚里湖(rio
mayari)。湖边有几处泰诺人修建的钓鱼小屋,并且有山脉可以避风。在暴风雨呼啸的时候,这处稍显宁静的河口,确实是一处舒适的所在。
“暗蛇,迪迪,我跟你们说,跟我出来钓鱼,学点养家糊口的手艺总比你们窝在村里,天天看武士们瞎搞要好!你们还小,得再长两年,不要急着胡弄其实啊,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你们记住了,千万不要听普阿普瞎撺掇!男男女女的那点破事,哪有出来钓鱼好哇?”
老民兵奇瓦科扛着根简易的鱼杆,赤脚稳稳的走着泥地。他絮絮叨叨,老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暗蛇与迪迪都背着装鱼的草篓,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跟着阿爹一起,来山间做“更有意思”的事。
“在这暴雨过后,水位涨了,河流急了,水也混了可正是钓鱼最好的时候!”
老民兵笑意吟吟,伸手指着前方的河口。那是河湖交汇的地方,地形狭窄,偏偏水流湍急。按照老民兵的经验,根本不用看,那必然是一处上好的钓点。
“你看,那水带着鱼下来,只要受阻的地方,就一定有鱼!上游这么大的一个湖,都流过这山口的疙瘩。那鱼就攒在一起,可好钓了,只要扔竿就有!还有啊,那河里混着沙,鱼也都往上漂,线都不用放深”
奇瓦科伸手比划,开心的都手舞足蹈起来。暗蛇与迪迪毕竟还是少年,被阿爹的情绪感染,也很快高兴起来。四人在河湖口边,寻了处钓鱼的水湾。结果等开钓之后,老民兵的笑容就凝固了,额头也很快见汗。
“哗!”
泰诺向导黑石跳下水湾,伸手在河口摸索了会,就兴高采烈的抱起一条大鱼。
“大的!大的!又一条大的!”
老民兵抬眼一瞧,脸上直抽抽。这条大鱼有胳膊那么长,估摸着至少有十多斤!此刻,那条大鱼离了水,正在向导黑石的怀里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仔细看去,说是一条大鱼,实际上却是一大一小两条。
小的那条是鮣鱼,身上绑着鱼线,或者说细麻绳。麻绳的一头,正缠绕绑在向导黑石的手臂上。而麻绳的另一头,鮣鱼头部的吸盘,正牢牢吸着大鱼的侧面,让那条善游的大鱼,怎么也逃不开。
这种钓鱼的方法,正是泰诺人出名的鱼钓!甚至连鱼竿都不用,就靠鱼主动的吸附,专钓湖中的大鱼。凭借这一手“用鱼钓鱼”的绝技,向导黑石只用了两刻钟,就在这鱼多拥挤的河口,钓上来八九条大鱼,连装鱼的草篓都装满了。
暗蛇眨了眨眼睛,再看看船长阿爹的鱼篓,只有少少的两条小鱼。
“阿爹,你的话,比黑石多好多。但你的鱼,要比他的少好多”
“咳咳!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黑石他老是下水,把我的鱼给惊走了”
闻言,老民兵奇瓦科老脸发红,委实有些挂不住了。他“咳”了两声,努力解释了两句,却看到向导黑石再次下水回来,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巨大的圆壳。
接着,黑石憨笑着,走到奇瓦科身边,把沉重的大圆壳,放在老民兵的脚下。原来,这一回鱼吸附的,竟然是一只青色的大龟。
“这个,最大的,送给你!”
向导黑石眨着单纯的眼睛,笑着指了指青色大龟。接着,他又指了指老民兵身后的三个鱼篓。
“这个,借我一个。我的,满啦!”
老民兵瞠目结舌,注视着脚下的大龟,又看了看空空的鱼篓。他终于忍不住,跳脚骂道。
“这瞎眼的老天!”
当天色渐暮,一日的钓鱼也就此结束。老民兵放了大龟,看了看装满的四个鱼篓。其中的三个半,都是黑石一个人钓的。
除了惊人的鱼钓之外,向导黑石还展露了另一手绝技,那就是用微毒的番泻叶麻鱼。他把大把切碎的番泻叶扔到河口,让聚集的鱼儿吃下。不一会后,水面上就浮起来十几二十只一动不动、被麻醉的鱼。
黑石挑挑拣拣,只把大的成鱼捡走,小的幼鱼则放着不管。而几刻种以后,麻醉的劲过去,剩下的鱼就很快恢复正常。
“这瞎眼的老天!这种捕鱼手法,哪里是什么泰诺人,不如叫鱼人算了”
老民兵咂舌不已,倒是心中生出了些佩服。他沉下心来,向黑石请教捕鱼的技巧,又摸索着钓了一日,觉得大有收获。直到托马特祭司派出的斥候,找到湖边的钓鱼小屋,他才念念不舍的结束了这次“探查”,带着满满的渔获,返回马亚里部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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