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这个世界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亦是最靡旎的时候。
冬天本就是万物萧条的季节,百花凋零,连经冬的松柏都开始掉落那一根根如针的叶,乌鸦是不是不用南飞的鸟?栖息在路途的山林里,哀鸣啼哭。
终于再也看不见夕阳余晖,童战一行困在了这片黑暗的山林里。
一向胆大的卫景杨也忍不住心底发凉,握着宓丫头的手心,不停渗着冷汗。
尹天雪清冷惯了,淡淡的表情,总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倒是隐修,一路抱怨,一路前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刻也不停歇。
童战的脸却是紧绷着的,他似乎感觉到了某些异常,时刻保持着警惕。
“看来今天非睡在这儿不可了。”隐修难以接受地看了眼无尽的林子,挫败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老头,我可不想睡在这儿,快点赶路吧。”卫景杨催促他起来。
“唉,也不知道那碧血玉叶花在哪儿,我老人家实在是走不动了。”
“……”
尹天雪和童战都停下了脚步,相互望了一眼,各自走上前。
“卫景杨,我们可能真的只能睡在这林子里了,宓儿……”尹天雪担忧地看着他身旁的宓儿,蹲下身去,问道,“宓儿,你怕不怕?”
宓儿很勇敢地摇头,“不怕。”
“真乖……”尹天雪摸摸宓儿的头,笑了笑,站起身,看着卫景杨,问道,“你怕么?”
“女儿都不怕,我怕什么。”卫景杨特有气势地抬头,一副大男子汉的模样,瞧见童战望着这边,狭长的眸,灵光一现,油腔滑调地开口,“我们一家人,难得在外露营,感觉特有意思。”
尹天雪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反驳。
隐修倒听出来几分暧昧不明的意思,狠狠瞪了卫景杨几眼。
月上中天,斑驳地树影像猛兽般投射在地面,潮湿地土地,寒气逼人。
他们一整天就吃了点烧饼,现在都饿了,卫景杨直嚷着要打野味。
“童氏族人从不杀生……”童战挡住他的去路,“我去找些果子和野菜。”
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山林深处。
卫景杨不满地坐下,放弃了打猎的企图,看向隐修,抱怨道,“你们什么破族规啊,趁早改了算了?不准杀人,不准杀生,整天吃野菜萝卜,娶啥媳妇,做和尚好了。”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你。童氏一族的族规是上一辈的祖先定下的,怎么可以擅自修改。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杀生,是对自然的遵从。”隐修吹胡子瞪眼地反驳。
“歪理,全是歪理……什么天地合一,我看就是装圣人,装清高,其实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我说你怎么比门家老小子还贫……童氏一族顺应天命,传达天地之讯息,本就是神灵赐予我们的天赋异能。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们是多一只脚还是一张嘴了……”
尹天雪哭笑不得看着眼前争辩不休地两个人,走到一边,专心地拾木,在地狱岩的时候习惯了月牙的照顾,只顾着悲哀自己的人生,对一些生活琐事都不曾在意过,但多少还是会的,毕竟这八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千金小姐,变得独立自主。
拿好采拾的食物,童战点燃火把,照着山路往回走,藤蔓磕磕跘跘的延了一路,走起来跟地狱岩陡峭的岩壁一样困难。
月光透过树林间隙,洒下来,一绿衣女子撑着把青色纸伞,站在夜幕下,静静的吹着一节竹噱,她的身后是一条竹青色的蟒蛇,吐着舌尖,张开半米长的大嘴,蜿蜒盘旋在一棵树上。
“姑娘小心……”
童战扔了火把过去挡住蟒蛇,纵身一跃,拉着绿衣女子闪到一边。
女子口中的竹噱落在地上,蟒蛇用尾巴扫开火把,慵懒地从树上下来,用舌头卷起那节竹噱,咬含在嘴里,送到女子面前。
那模样就像一个忠实的奴仆。
“这……”
童战尴尬一笑,摸摸头,退到一侧。
绿衣女子收了伞,接过蟒蛇口中的竹噱,拍拍它的头,看着它一路进了密林深处。
“你……也是来盗墓的?”
女子的目光冰冷。
快速从怀里抽出一把刀,抵在童战脖子处。
“碰巧路过,找食物而已。”童战晃晃手里的东西,解释道。
女子狐疑地放开抵在他身前的刀子,背对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路人罢了。”童战答,接着又补充道“在下童战……敢问姑娘是?”
“你姓童?”女子惊讶地回过头。
“正是……”
“童氏一族的人?”
童战想到刚刚绿衣女子控制蟒蛇的事,思及普天之下只有童氏一族懂得如何与灵兽共处,便问道,“……姑娘,与童氏一族可有瓜葛?”
“没有……”
绿衣女子表情冷漠地看着他,“你一个人?”
“还有几个朋友。”童战看看漆黑一片的夜空,说道,“出来好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
“啊?”童战错愕。
“我必须确认你们不是来盗墓的。”
“什么盗墓?”
绿衣女子不理会他,背对着向前走去,只留给他一抹明丽的倩影。
“暮近繁华,一夜尘,我叫暮尘。”